两个星期后孟既明就后悔了。
鱼死了,一点都不好养。
虽然梁善并不那么喜欢,每天只有在喂食的时候才会看上几眼,还是有些难过。
他说再去买几条,死了续上就好,她不同意。
他也就没再坚持,反正她又不喜欢,反倒给她添了麻烦,隔一天换一次水,还要提前晾水,当个任务似的。
好消息是风信子没死,长起来了。
洋葱嘛,长得快,蹭蹭往上蹿。
过几天再看,竟然有一串小小的花苞,葡萄串似的。
梁善每天都会去看上好几回,弯着腰看,歪着头看,捧在手心里看,对着阳光看,哪怕只是长高一点点,花苞大了一小圈,她都会笑。
孟既明隔着窗往阳台看,就看见她隔一会换一个姿势,特别像只好奇的小动物。
阳光下的侧脸说不出来的好看。
不是纪敏之那种像个洋娃娃似的精致好看,是一种他说不出来的感觉,仿佛看到了心里就会踏实,就像放在案头的花,像卧在手边的猫,像悠游在缸里的鱼,只要她在,什么都能安静下来。
一个星期后,花苞就变得很大了,最下面的那一圈隐约有要爆开的趋势。
纪敏之来家里玩的时候,两个人围着那一小株转圈圈。
兄弟俩隔窗看着,忽然听见惊喜的低叫声。
是粉色的!
嫩绿色的花萼包裹下清晰可见,里面一层淡淡的粉色。
用纪敏之的话来说,就像是一块玉,阳光下透出来的光泽又嫩又粉,简直想要咬上一口,太好看了。
两个女孩子凑在一处,小声说话。
梁善要把风信子送给纪敏之,因为她在查怎么养风信子的时候看见过,粉色风信子的花语是美好的初恋,她认为适合纪敏之和大哥。
纪敏之也没客气,伸手就接过去了。
这可把孟既明给气坏了,当着他哥的面又不好发作,几步就跨进阳台让她们俩到屋子里面去。
梁善不明所以,被纪敏之推着回到客厅,还朝着孟既景眨了眨眼睛,把风信子放在了他手里。
孟既景随手把花放回到窗台上,递了支烟给在生闷气的人,甚至帮他点上了。
孟既明又呛着了,明明上次抽的时候没事。
真是能被梁善给活活气死。
他花钱买给她的花,转手就要送给别人,她什么意思?
她是缺心眼吧!
就算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她也有点太不懂规矩了,他送给她的东西能这么轻易就送给别的人吗?
是真的能被她给气死。
孟既明狠狠吸了口烟,朝着那串花苞吹过去。
熏死算了。
孟既景用手指轻轻地推开小花盆,忍着笑说:“还你,我们不要。”
“为什么不要?”
语气极呛,表情也是。
又道:“拿走,为你们美好的初恋。”
孟既景没理他的阴阳怪气,指向远处的长条型花盆,问:“那是什么?”
远远看着,就像种了一盆青菜。
孟既明直接绕过去,挡住。
那是梁善种的洋桔梗种子,从用水泡种子开始到放进育苗盆,昨天才刚刚间了苗挪进花盆里面,特别认真,精心呵护。
这两人要是敢抢走,他就再也不让他们来家里玩了。
亲哥也不行。
孟既景啧啧两声背过身去,把烟盒和打火机放在窗台上面,没再忍着笑了一声:“那这盆我们可就拿走了,火机送你了,行不行?”
“不行。”
“那怎么行?”
“你给梁善转两万块钱,说是你给她的零花钱。”
孟既景二话不说转了两万,还把转账记录给他看,是直接转到银行卡里面的。
正看着,屏幕上显示新信息,梁善在微信上说谢谢大哥。
孟既明更生气了,他哥连她的银行卡都知道,他都不知道!
更气人的是,自从上了大学梁善就不要他给的零花钱了,说什么都不肯要。
都是哥,凭什么区别对待?
是他不配么?
他哥在他肩膀拍了拍,又朝着身后的花盆指了指,“光是精心照料是不够的,用用脑子,想想办法。”
他正要回嘴不用你管,他哥又说:“你不是说等她大学毕业么?急什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孟既明不想回嘴了,一个字都不想再说了,满脑子都是梁善就不是块热豆腐,她是凉的,心是凉的,比她的手还凉。
他连她的手都捂不热。
……
到了十月,上京刮起风来,凉爽又舒适。
梁善特别喜欢学校外面的那条路,每天放学都要从那里走过去。
孟既明就把车停在路口的街边。
那里有家咖啡馆,早上经过时买一杯,放学回去再买一杯,就像每天走过的这条路,养成了习惯。
梁善每次都走得特别慢,总要仰着头去看那排银杏树,看着叶子一天天的从绿变黄,有时她会问:“是不是被风给吹黄的?”
像是在问他,又不像。
更像是在自说自话。
她看向什么东西的时候总是这样,特别专注,不像看人的时候,漫不经心的,连对视都懒。
孟既明有时就想,如果他是棵植物,是不是她看他的时候就会流连得久一点,再久一点,一看就是一下午,守着他一整个下午,什么事都不做,只看着他。
那他想做一颗种子。
她会精心对待,哪怕夜里刮起风她都会从床上爬起来,小跑着去阳台关上窗户,生怕把她的花苗吹坏了。
而且,绝对不会送给别人。
她说过,那是她的种子。
这样说的时候极其认真,满眼都是喜爱,还有无尽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