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瑶的魂魄就这样一连七天都在落月宫附近晃晃悠悠。
也只有哮天犬能时不时跟她闹一闹。
它会忽然出现在晃悠的春瑶身后,然后低吼一声,看着她被吓得有些散形才肯罢休。
它再三确认过了,轩辕延宁与轩辕忠璃他们确实是看不见这个总是在外晃悠的春瑶的,玉姬也看不见她。
春瑶的玉棺已经在落月宫摆放了七天了。
轩辕王再三催促,玉姬才同意将春瑶送走。
看得出,玉姬实乃性情中人。她这几日哭干了眼泪,到了真要给春瑶送葬的时候,反而面上从容,不似之前那样伤痛。
延宁却担心她的身体,不吃不喝撑了七天,是否已经是强弩之末?
玉姬乌黑的发髻上别了一朵白花,身上的衣服也终于换下了。令人吃惊的是,她竟然有心思梳妆打扮了。
延宁怕年轻的侍女不了解玉姬的脾气,在这个节骨眼儿安慰的话语用错了词,索性自己站在玉姬身边侍候,时不时地递给她一些梳子、发簪。
玉姬始终面带微笑,连胭脂也用上了。
春瑶的魂魄其实也一直在旁边看着。
在春瑶看来,今日玉姬笑了,看上去气色不错,自己的心愿已经了了,那红衣女子就可以将自己接走了。
可是并非如此。
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的队伍,前头的人抬着春瑶的玉棺,后头的人念着往生词,伴有笙箫。玉姬一言不发地抱着装有春瑶生前的细软走在最前端,她嘴角上扬,面色平淡,一如往常。
在队伍的后方。有一驾马车,上头坐着两名女子,一位弹瑶琴,另一位和以玉磬。
所奏之曲并不见哀凉,听起来倒像是平常宫中女眷欢聚时的悠扬之声。
摇摇晃晃的春瑶此刻就坐在自己的玉棺之上。
只有哮天犬看得见她。
到了地方。抬着玉棺的人将玉棺放下来。春瑶又开始四处晃晃悠悠。
哮天犬一把扑了上去,半道又被延宁拽了回来,“你消停一会儿!”
延宁显然有些不耐烦。
哮天犬这几日总是对着空气发疯,他有些生气。
于是它只好乖乖听话。
春瑶的下葬仪式十分繁琐,玉姬要求虽然春瑶只是侍女,但作为她的交心姐妹,要按照王族的下葬仪式来操办。
延宁拉着哮天犬站在一旁。
众人不知道的是,此时遥江正站在一旁观望。
五天前她放了个魂魄回来还愿,整整五天都不见这个轩辕国人的魂魄再回到地府去。
魂魄在世间游荡超过七天,夙愿不偿,化作执念,就会变成恶鬼。
变成恶鬼的魂魄就难办许多。有些恶鬼执念过深,抗力就越高,遥江就越收服不了,就要回冥界去搬些人手过来,将其打到魂飞魄散为止。
大半年前就听说天帝封了个专门吃恶鬼的神兽,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派给他们冥界。
遥江抱着膀子靠在树干上看这个魂魄什么时候能看见自己。
看着看着就发现不对劲了。
春瑶的魂魄丝毫没有还愿的意思。
人死后魂魄离开肉体,最初是透亮的,只有个肉身的形状。飘至地府后逐渐变得半透的状态,衣着容貌与生前一般模样,只不过肉身是实体,魂魄为虚体。
眼前春瑶的魂魄,众人虽然看不见,可是在遥江眼中,它正在渐渐地变得明朗起来。
遥江站直了身体,心中顿感不妙。
哮天犬也觉得那个这几天总是摇摇晃晃的春瑶有些不对劲了。
她看起来好像是要变得让所有人都能看见一样,明明前两日只是个朦胧的影子。
等等!
那个站在树下的红衣女人是谁?!
哮天犬齉起了鼻子,难道是冒充春瑶的妖怪?
眨眼间,哮天犬挣脱了延宁的控制,在延宁低头看向它的一瞬间,朝着那个逐渐变得明朗的春瑶扑去!
“哮天犬!”延宁怒喝!
哮天犬却红了眼睛,跳到一边的巨石上,沉吟着,它额间的那一小撮儿白色的毛发在这一刻像一团火在额间燃烧,而它的犄角上也似有小簇的火苗在跟着哮天犬的动作抖动。
延宁从未见过这个模样的哮天犬。
不过是短短片刻,跳到巨石上的哮天犬已经不是只有半人高的灵兽。它变得巨大无比,已经有两人高。
哮天犬冲着春瑶一阵低吼,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
将春瑶的魂魄吸食入腹!
遥江将一切尽收眼底,她飞身到哮天犬的上方,企图降制住这头猛兽。
身体变大的哮天犬已经与往日不同,突如其来的变化使得延宁都不敢靠近半分。哮天犬猛然回首,仅仅是挥动了一下爪子,就将遥江摁倒在它的利爪之下。
“呵忒!”遥江吐了口血,爬起来现了形。
众人这才看见她。
延宁走过去扶她,“姑娘,没事吧?”
“你管管你的坐骑吧!”遥江毫不领情地甩开轩辕延宁的手。
冲上去再与那啸叫着的猛兽展开斗争,不过两三个来回,哮天犬犹如败仗之兵,耷拉着脑袋从巨石上滚下来,气喘吁吁地回到延宁的身边。这时它又恢复了往常大小,额间那一小撮白色的毛发也变成了铃铛形状挂在面上,不似刚刚。
哮天犬忽觉头晕目眩,仿佛刚刚蹲在巨石上扰乱春瑶的下葬仪式又作威作福的不是它自己了。它脑袋昏沉,抬着眸一脸无措地想向轩辕延宁表达歉意,可它眼皮沉沉,竟是快要在没睁开眼睛看到延宁的那一刹那就完全阖上了眼睛。
轩辕延宁看着脚边的灵兽如此,摸不着头脑。
一旁的仙徒开口道:“莫非是撞了邪?!”
本就在王陵,兴许是阴气太重,真有什么东西被哮天犬撞见。
好在大家相安无事,轩辕忠璃躲在人群后安慰着受惊的玉姬。
玉磬和瑶琴又响起来,春瑶的下葬得以继续。
哮天犬闭上眼睛像是做了一场大梦。
梦中它仿佛成仙了,有仙人为它赐名。转眼间红山火树,黄沙滔天,又有一位总是身着红衣的美艳女子恶狠狠地喊她“三亿”。哮天犬梦中灵台清明,将自己辗转的画面记得一清二楚,可是宫铃被风吹得叮铃作响,它睁开朦胧的双眼,熟悉的环境。
居然又是在轩辕延宁的寝宫。
它晃晃脑袋想了想,那些破碎的片段到底是记忆还是梦境它也不甚清楚,但是三亿这个名字却格外熟悉。
原来它竟然是……一只名为三亿的灵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