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炀足足扇了十多巴掌,就算没用承露手,李千机的两边脸也都肿了起来,嘴角溢血,头晕眼花。
扇到第十六次,李千机无力地将脑袋耷拉下来,再没开口。
萧炀的手抬到半空不动,直视李千机,好像随时会再次落下。
“呵……”李千机自嘲地笑了笑,“扇得好,谢谢你。”
听到这句话,萧炀才缓缓将手放下,他腿都快蹲麻了,站起身来,沉声道:“懂什么了?”
李千机抬起头,想大笑几声,却扯着脸部肌肉疼痛不已,笑得比哭还难看。
“一个问题,涡咎制造出的子咎,从附身农夫之后才开始有的意识,即使他是为了动摇我对咎绝恶定则的理解才被制造出来,可他从诞生开始,到为了救我而死去,从事迹行为来说,没做过一件坏事。
“就像一个人,他内心肮脏无比,可他装了一辈子好人,临了也没做一件坏事,他不算是好人吗?”
萧炀面无表情,漠然道:“善欲人见,不是真善;恶恐人知,便是大恶!”
李千机耸耸肩,轻叹道:“咎好深的心机,果然……世上无好咎。”
萧炀知道李千机理解了,没再开口,迈步想走,却被他喊住。
“等等!虽然感谢你打醒了我,但这十几巴掌,我迟早会还给你,你是哪个学院的,叫什么名字?”
萧炀差点脱口而出陆行简三个字,可是转念一想,这李千机好像打不过大白脸。
于是他心里浮现出另一个名字,气势十足地喝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白鹿学院庚子届子一班,胡鸣宇!”
说完,在李千机锐利的目光注视下,转身安然离去。
……
远处,团子已经按照老武所说,将那个青年男子打怕,打到全身都是青琅抽出来的伤,然后放跑。
有老武在,不用担心找不到这青年男子或者他会为非作歹。
一老一少正在观看萧炀怎么和李千机亲密交谈。
团子咋舌道:“啧啧,小样哥哥好残忍啊……那个李千机的嘴巴都被扇裂了。”
老武眼中闪过一丝欣赏,沉声道:“他这法子虽然简单粗暴,但不可否认,很有效率,他知道李千机不蠢,想让他自己想明白,这样悟出的道理才最深刻。如果由小样亲口告诉他,不仅要多费口舌,效果也会打折扣。”
团子噗呲一笑,“小样哥哥还报别人名字,真坏。”
老武嘴角微扬,轻笑道:“他不是总说他自己是个匹夫嘛,倒是符合他的风格,那什么胡鸣宇八成是白鹿学院里跟他有过节的人。”
此时,萧炀脚踏蹉跎迈而来,甩了甩手掌。
“疼死我了,看来我不适合当老师。”
老武背着手,慢悠悠朝前走,慵懒地道:“走吧,去看最后一场大戏。”
萧炀和团子记得,老武说这场戏还没演完,他们也想知道被放走的那个涡咎会去哪里,迈步跟在老武后面,消失在山林中。
……
这次老武没有用瞬移,而是带着两人漫步在山林中,穿过一座小山,来到一处峭壁之上,从峭壁往下俯视,能看到一片竹林,竹林前有一栋茅屋。
这是一栋看起来有些破旧的茅屋,屋顶的茅草有几处发干缺损,周围当作墙壁的木板能看到轻微开裂。
茅屋门口站着一位妙龄女子,身穿淡绿色古装长裙,面容娇美,此刻正翘首以盼,望着远方,似是在等待着谁。
大约一刻钟后,一个身影从竹林里出现,身上伤痕累累,步履蹒跚。
团子眼神微动,这身影正是她之前放走的那个被庚级涡咎附身的青年男子!
女子看到这个身影,连忙小跑上去,着急地喊道:“阿涛!你怎么了?没事吧?”
阿涛将手中的镰刀扔到茅屋外,摇摇头。
“没事,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女子扶着他往茅屋里走,轻声道:“不清楚,说是有危险,今天歇业一天。”
听到这,萧炀和团子都懂了。
这女子是怡香院的姑娘!
这个叫阿涛的被附身的青年男子是她夫君!
而这女子可以进安沁城,说明她是普通人。
普通人跟咎……同居了?
老武缓缓道:“那女的叫芊芊,是怡香院的清倌人。”
青楼中的姑娘通常分两种,一种叫清倌人,一种叫红倌人,红倌人卖艺又卖身,清倌人则是卖艺不卖身。
只不过……钱财到位,权压之下,有时也就不分清红了……
老武轻叹口气,幽幽道:“你们二人下去,站在门口就好,什么都别做。”
团子直接从峭壁上飞了下去,萧炀用承露手爬了下去。
二人刚走到茅屋门口,屋内的阿涛神情骤变,蹭的一声站起身来。
芊芊担忧道:“怎么了阿涛?出什么事了?”
阿涛眉头紧皱,表情逐渐凶狠,看了眼旁边的芊芊,一把勒住她脖子,对门外大喊道:“别进来!否则我就杀了她!”
有老武在,萧炀和团子并不担心芊芊的安全。
萧炀大喊道:“你先出来!我们二人不会动手!”
阿涛挟持着芊芊,小心翼翼挪动脚步从屋内走出,眼神中充满忌惮和阴狠。
“竟然追到这里来,立刻自裁!否则我就杀了她!”
说罢,阿涛手中凝聚出灰色尖刺,抵在芊芊白嫩的颈部,已然划破了一点皮肤,流出丝丝鲜红的血液。
萧炀摆手道:“你别激动,我说了我们二人不会动手的。”
见萧炀和团子无动于衷,没有行动,阿涛眼中凶光一闪,竟是想用尖刺刮破芊芊的脸!
可是,他的手刚抬起来就发现不对劲,心中猛地一沉,一股无形之力让他浑身动弹不得。
老武从后方走来,面无表情。
阿涛惊恐万分,他没想到还有一个如此深不可测的强者。
老武走到阿涛面前,在他绝望的眼神中将他和芊芊分离,随即单手凌空一抓!
咔擦!
阿涛的脖子被扭断,庚级涡咎本体浮现,被老武用束咎之术封印在了符咒之中。
芊芊似脱力般瘫坐在地,眼角滑落一滴晶莹的泪水,哀伤落寞。
老武低头对芊芊轻声道:“现在死心了?”
芊芊没有说话,扑到阿涛的尸首旁痛哭起来,撕心裂肺般的嚎啕大哭让萧炀和团子不禁动容。
老武侧过身,对萧炀和团子解释道:“这涡咎附身在这叫阿涛的男子身上,应该足足三月有余,我也是近期才感应到。
“它为了在人类社会中有个正常的身份掩护,加上需要有人帮它打探城内消息,所以一直没有残害芊芊,只是把她当成一个工具。
“他自己平日里伪装成田地里干活的农民,实则就是为了破坏四大学院学生的心态。它会这样做,背后一定有更高明的咎指使。
“只是……咎宁愿死也不会透露其它信息,拷打盘问没有意义。一直欺瞒和利用普通女子,实在可恶,我既然发现,岂能饶他?”
就在这时,坐在地上万念俱灰的芊芊,缓缓停止痛哭,惨淡地笑了笑,啜泣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