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你电话多少?”几乎不联系的同村哥哥春哥,突然微信向莫寒要电话号码。年前,莫寒爸爸和春哥一起到沈阳打工。
莫寒用颤抖的手,将电话号码发过去,她脑袋里一下有一个可怕的想法,就是爸爸出事了。
电话号码发过去的同时,电话响起来了。“春哥,怎么了?”莫寒颤抖的询问。
“你爸在工地出事了,在积水潭医院刚做了一个全身的检查,没有生命危险,现在准备转院到医大一,你在沈阳吗?在的话现在过来!”
“哥,我不在沈阳,现在疫情防控我过不去,我爸现在还有呼吸吗?意识是正常的,还是失去意识了?”
“没事你不用担心,我跟着一起检查的,有意识,你过不来,我就让大爷在这照顾!到时候你跟大爷联系。”
放下电话的莫寒,完全忘却了自己花很久时间下定的决心和终于想明白的,对自己的承诺,要为自己活,要适当的为自己考虑,要学会自私。现在的莫寒,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只要爸爸能活下来,她做什么都愿意,哪怕减寿二十年也丝毫不犹豫。对于自己她永远都会排在最后一位。
放下电话后,莫寒把这件事告诉了哥哥。很快这件事寒妈也知道了。哥哥家里走不开,寒妈晕车都无法去沈阳,莫寒在解封后的第一天立刻赶往沈阳。
来到沈阳,在确保居住安全的条件下,莫寒找了一家对比之下最便宜的酒店。虽然空调房只需加十块钱,但是莫寒这么多年已经不知不觉,养成万事能委屈自己别委屈别人,钱能省一分是一分的习惯。所以在酒店老板娘多次劝说下,莫寒还是选择了最便宜的一间,酒店厨房对面的一个小屋子。
十一月份沈阳的天气虽然冷,但还算可以接受,屋子里多少有点潮,莫寒将水烧开,和凉水简单混合一下,倒在矿泉水瓶里边,放在脚边和肚子上,也可以睡的舒舒服服的。
一份盒饭要十五元,莫寒买的超市外卖叠加满减优惠劵,买了七天的泡面和面包香肠。这样一周的食品加水,不到一百元就搞定了。
莫寒为自己省下钱感到开心,同时也会感到委屈。但不管此时的莫寒有多委屈,下次她还是会这样选择。习惯就是这样,很强大也很可怕,它会代替你的思维和理智去做一些事情。
因为沈阳还是有疫情,所以医大一对于外来沈阳人员,七天后行程码变码之后才能进到医院陪护,为确保能顺利进到医院,莫寒决定每天坚持做核酸。莫寒是晚上七点到达沈阳,一切都安顿下来十点左右,搜索完明天要做核酸的位置,莫寒将自己的行李箱抵在门口,然后抱着温热的矿泉水瓶进入梦乡。
第二天早上六点,寒妈打来电话:“还没起来呢?你今天给你大爷打电话,问问你爸的银行卡在身边不,别让人家拿走了,你打电话问吧,我不愿意跟你大爷说话。”莫寒回应到:“我大爷在关心我爸有生命危险不,你在担心我爸的钱丢没丢,你觉得这样的话问的出口吗,咋想的?”听莫寒这样说,寒妈又转移了话题,告诉莫寒要吃好的住好的,工地后期都必须给报销。嘴巴说的好,但是兜里的钱未给莫寒一分来垫付。
莫寒心里也明白,工地会有赔偿,但是如果是一次性赔偿,莫寒还是张不开嘴巴跟妈妈要这吃住的钱,在她心里爸爸出事了她该出这份钱这份力。
在她心里有很多应该做的事,从小到大上学,每次临走妈妈都会说,你爸挣钱不容易,你省着点花。寒爸加上这次事故,在单位出了四次事故了,所以莫寒上学期间,每花一分钱都会觉得罪恶,她会觉得这是爸爸挣得辛苦钱,这是爸爸冒着生命危险挣来的钱,钱来之不易。
高中的时候寒爸出事故,亲戚们说,以后可别干这种危险的活了。莫寒很自责,她觉得自己不上学的话,是不是爸爸就不用去冒着生命危险挣钱,爸爸是因为自己才遭的这份罪。她得知爸爸出事故之后,马上就跟老师说自己不想念了,这种罪恶感压的莫寒上不来气,她只想快点解脱,快点挣钱,可以让爸爸选择干一些轻快没有生命危险的活。最后在寒爸和老师的劝说下,莫寒才决定继续念书。其实莫寒心里也知道,即使自己不念书,妈妈也不会停止赌博,哥哥也不会停止啃老,家庭的花销不会减少太多,她知道这些,可是她就是逃不出那句,你爸挣钱不容易,她不可避免的在花每一分钱的时候脑海里面都会浮现这句话,以及爸爸每次出事故的情景,不觉的就会心痛。
5天过去了,时针很慢很慢的走着,莫寒每天给大爷打电话,询问爸爸恢复的情况,然后和爸爸简单说几句话,不敢说太多,怕打扰爸爸休息。听着爸爸的声音,她会放心一些,睡得踏实一些。第六天的时候,莫寒想着马上就可以和大爷替班进去照顾爸爸了,询问大爷医院需要的东西,她在网上为爸爸选购了辅食机,一次性纸杯,吸管,保温杯等各种需要的东西和可能需要的东西。
之前单位发的生鲜超市卡,莫寒一直没舍得花,因为每次去的时候,都嫌东西太贵了,就去了好多次都没花多少钱,虽然楼下就有水果店,但是莫寒还是坐公交去了离自己较远的指定可以刷卡的店,去了之后只看质量不看价钱。因为脑袋里的应该在作怪,爸爸住院了,应该吃好的,其实还有反面想法,如果自己像给自己买东西那样,只买便宜的,爸爸住院都不买点好的贵的水果,那也太自私了。这种道德绑架,绑架了莫寒二十多年,不知何时起,也不知如何松绑。
来沈阳的第六天,莫寒陆续将买来的东西塞到箱子和书包里,准备第二天去医院,结果沈阳疫情严重,医院不接受换陪护。春哥担心莫寒自己住,就邀请莫寒到家里来住。莫寒很感动,因为春哥家里老大才上中班,嫂子还正怀孕,嫂子也没因为怕疫情有风险而拒绝莫寒的到来。
春哥见到莫寒,跟莫寒寒暄了一下,讲述了事故发生后的一些细节,春哥说问莫寒爸爸要不要叫儿子过来,莫寒爸爸微弱告诉春哥,不用给莫寒哥哥打电话,打了他也不会过来。接着春哥问要不要叫莫寒过来,寒爸点点头。
春哥告诉莫寒,寒爸每个月工资到账之后,都是立刻给莫寒哥哥打过去,春哥跟寒爸说,让寒爸别工资都给儿子了,给莫寒留点。寒爸笑笑回应:“你婶子这几个月看得太紧了,等到过几个月多挣的时候,我给莫寒攒点。”
莫寒听到这里,既开心又委屈。开心爸爸心里想着她,委屈同样是孩子,给儿子钱,几万几千都是光明正大的给,给姑娘钱,几十几百却要偷偷摸摸。每次莫寒从家走,寒爸都会把自己攒下来几十块邹邹巴巴的零花钱偷偷塞到莫寒的兜里。
还有两天寒爸出院,莫寒在网上买了米面油,今天早上全都到了,莫寒到驿站取了两趟,取回来之后,又坐公交去买了大骨头,准备明天给寒爸熬汤喝,都处理好之后,莫寒吃了根香肠,当做早午餐了,刚想躺下歇会儿,寒妈打来电话。因为出租屋住着别的人,打电话不方便,莫寒打电话需要到楼下打,莫寒接过电话说到:“我买东西刚回来,歇会儿一会给你回。”挂电话过了不到十秒钟,寒妈又将电话打过来。莫寒挂了之后,马上又打过来。
莫寒穿上羽绒服大衣,来到楼下,给寒妈回了个电话:“你是不又跟你哥吵架了,他都要离婚了,你一天老跟他吵吵什么?以后你爸的事,别再给你哥打电话了,他说他不管这个事情!”寒妈,接过电话之后就开始大声指责莫寒。
“我没给他打电话,他管不管这件事跟我没关系,别一天你在家指挥,他在他家指挥,他今天给我打电话,让我走医保,让我全权负责我爸后续赔偿的事,骗保的事我说我干不了,他就说我怕担责任。你又天天告诉我什么事情不要自己做主,我一天忙前忙后,还得受你们指责,难不成指责我,我就得听着,挂电话都不行吗?”莫寒愤怒的大喊着。
“我知道你不容易,反正以后你别给你哥打电话了!”寒妈继续强调着。
莫寒挂了电话,上楼边躺着边哭。她有太多哭泣的理由,但是却做不到丢下这一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