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璃不敢低头看。
她身体僵硬，一股蚀骨冷意从脊背肆意蔓延。
不真实！
她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不真实，是虚幻的。
顷刻间，天旋地转起来。
微闭着双眸，眼角似有热泪涌出。
她喃喃自语，“不会的，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会救我呢？不会的，不会的......”
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唇角染着笑，只是那笑比哭还难看。
“乔斯顿，为什么？为什么要替她挡枪？医生，医生！”
奥伯里顾不得其他。
她趴在地上，哭着抱起自己的儿子。
她就这么一个儿子了。
达森家族的荣耀，不能没有他，不能没有他！
子弹正中心口。
乔斯顿面色惨白，微颤着长睫，虚弱的望着神色异常的女孩，“棠棠。”
这低沉虚弱的嗓音，让棠璃瞳仁轻颤。
她带着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垂眸向下看。
地上的男人被血色浸染。
清隽俊美脸庞，溅了星星点点的血滴。
白的冷冽，红的耀眼。
那双深邃幽蓝的眸子，似染着一种类似于深情，不忍割舍的情愫。
她缓缓下蹲，白皙指尖微颤。
触上他的脸，颤抖着羽睫问，“你......你疼不疼啊？”
乔斯顿心口处依旧有鲜血涌出，他薄唇勉强扯出一丝弧度，“小狐狸，越来越笨了。”
奥伯里愤恨的盯着她，怒吼道：“都是你，都是你的错！”
说着，抬手将棠璃的手甩到了一边。
她浑身无知觉，身体轻飘飘的，没有任何支撑力，被摔倒在地。
“棠棠！”
傅淮舟倏地上前，伸手扶起自己的女儿，心疼的望着她。
“棠棠，你没事吧？对不起，爸爸来晚了一步，爸爸来晚了一步！”
他又扭头，凶狠的目光看向奥伯里，“公爵夫人，我一向尊敬你和公爵先生，也很珍惜我们之间的合作。”
“你明明已经知道了，她是我的亲生女儿，是我傅氏家族的血脉。”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竟然还想暗暗杀死我的亲生女儿！”
“这件事，达森家族必须要给我一个交代！”
傅淮舟怒不可遏，语气僵硬。
他才费尽心思找回来的宝贝女儿，竟然差点惨死在奥伯里的枪口之下。
刚才的那一幕，让他心有余悸。
“爸，乔斯顿，乔斯顿......”
棠璃无暇顾及其他，泛红的眸子直直的望着躺在地上，脸色惨白的男人。
“不能死，不能死，他不能死......”
不知为何，她感觉全身血液似冻僵，呼吸不畅。
心口似有滚烫的岩浆流出，烫的生疼！
她抬手，十指捂着心口处，眼泪顺着脸颊无声滑落。
她本以为。
她和他之间，没有任何感情。
他如果真的死了，她才是真正的解脱了。
可这一刻，她好怕，好怕！
“让一让，让一让！”
这时，几个私人医生抬着担架快速奔跑过来。
傅淮舟揽着女儿的肩，生怕她晕倒过去。
乔斯顿被担架抬走。
奥伯里回头，目光冰冷的望了棠璃一眼，快步跟上。
棠璃空洞的望着前方，泛红的眼睛一动不动。
傅淮舟望着女儿，嗓音温沉安慰她，“棠棠，我先带你回去！”
“达森家族有这世上最好的医疗团队，你先别担心。”
“他不会死的，奥伯里也不会让他死的，达森家族不能没有他。”
棠璃仰头，红着眼说，“爸，我......我不想他死掉。”
语落，她闭上双眼晕了过去。
“棠棠，棠棠——”
“快带大小姐回家！”
***
棠璃醒来时，已是翌日下午时分。
明媚刺眼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满整个房间。
她微微睁开酸涩双眸，看了眼陌生的环境，眉头微皱。
“大小姐，你终于醒了？”
佣人吴妈看到她醒来，连忙上前，伸手摸了摸她额头。
确定温度正常后，又笑着说，“大小姐，你想吃点什么吗？我这就安排厨房给你做。”
这个吴妈，棠璃见过。
她知道自己这会在爸爸这里。
她双手撑着床起身，素净白皙的脸蛋透着淡淡的哀伤，“吴妈，我爸呢？我想见他。”
吴妈语气温柔，笑容慈祥，“大小姐，先生一早就出门了，这会还没回来。”
“等他回来，保准第一时间来看你，他昨天晚上可是守了你整整一夜呢。”
棠璃声音很低的“哦”了一声。
浓密的羽睫微垂，在眼睑下氤氲出一道暗影。
他怎么样了呢？
爸爸说的没错，达森家族拥有这世上最好的医疗团队。
他一定会没事的吧？
不知为何，一想到乔斯顿俊美虚弱的脸庞，她就觉得心脏被什么揪得很紧。
像有针扎似的，细细密密的疼。
她本以为。
她和他之间，没有任何感情。
不过是强迫与被迫承受的关系。
如果他真的死了。
她不该高兴吗？
终于可以解脱了啊。
这不是她认识他以来，时刻都在祈求的事情吗？
为什么，可是为什么？
此刻，她真的害怕他死呢？
或许，或许是因为他替自己挡了子弹吧。
处于道德和心理上的感恩，才会有这种感受。
一定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棠璃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说服自己。
直到傅淮舟回来，她才停止思考。
“棠棠，你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我叫医生过来看看。”
傅淮舟儒雅的脸色略显憔悴，声音虽温和，却不似以往深沉有力。
女孩颤了颤羽睫，红唇微启，“爸，他......他怎么样了？”
这一秒——
空气似乎凝结。
她期待着爸爸的回答。
又害怕他回答。
傅淮舟抬手，轻轻摸了摸女儿的头，温声说，“听吴妈说，你一天都没有吃东西，先吃点东西好不好？”
“棠棠乖，医生说你贫血严重，身体素质很差，需要好好调养，厨房炖了燕窝粥，我让吴妈端一碗来，好吗？”
他刻意的回避，让棠璃薄瘦的肩膀微颤。
她仰头，莹澈双眸蓄满了盈盈欲滴的泪水，“他......死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