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妤双目无神看着窗外的夕阳,光艳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
安葬完沈翊文后她就病倒了。
她本就生的标致,病中的她更多了一股纤弱惹人怜爱的意味。
“大小姐,用饭了。”
柳君荣端来一碗白粥,摸了摸她的额头:
“烧已经退了,佣人说你一天都没有吃东西,这可不行。”
他坐在床边,拿起勺子将粥送到她唇边。
沈妤很给面子的张开唇,很快一碗白粥下肚。
喝完药后,她抬眸看着面前的男人,嚅嗫道:
“君荣哥,你……是不是……很恨爸?”
柳君荣眉梢一动,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
“别胡思乱想,对身体不好。”
平淡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多余的情绪。
成串的泪珠从沈妤的眼角滑落,又被她抬手抹去:
“我真是问了傻话,他那样对你,怎么可能不恨呢?”
柳君荣低低叹了口气:
“大小姐,一切都过去了,养好身子要紧。”
沈妤定定看着眼前的男人,伸手抚上他的脸庞:
“以前我想不通,我们明明近在咫尺,却始终隔着遥远的距离。后来我知道了,我们之间是血海深仇。”
她读不懂男人脸上的情绪,一如她从来都没读懂过他的心。
柳君荣嘴唇嗫嚅了一下:
“大小姐……”
“是他做的,对吗?是他害得君荣哥家破人亡。”
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了下来,他抬手握住少女的手腕,将她的手放到被子上:
“大小姐,好好养病。”
他转过身去,一步一步走出走出卧室,将门轻轻关上。
沈妤呆呆看着离去的方向,她一动不动维持着这个姿势,直至身体麻木。
漫无边际的黑涌了上来,无声无息将她淹没。
无声,压迫。
看不见任何光亮。
自那天以后,沈妤就再也没见过柳君荣。
听佣人说他这几天一直很忙,晚上也不曾回来过。
几天后,她的病终于好了。
盛夏的阳光依旧刺眼,一股股热浪袭来让人喘不过气。
“大小姐,大小姐醒醒。”
耳畔传来书香的呼唤,沈妤迷茫的醒来,才发现自己在凉亭里睡着了。
“大小姐,看天色是要下雨了,我们回屋吧。”
“嗯。”
两人前脚刚回客厅,后脚外面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沈妤喉间干渴得发苦,她连连喝了好几杯茶才缓解了渴意。
“君荣哥今天也不回来吗?”
书香神色为难:
“大公子的事情我也不清楚。”
沈妤默默叹了口气:
“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墙上的时钟指针一格格匀速转动着。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一辆车缓缓驶进来,黑色,几乎能完美隐入进夜色中。
柳君荣进入客厅,手里拎着热气腾腾的糕点。
“大小姐,你喜欢吃的兰花酥。”
沈妤接过,把纸袋子放在桌子上,若有若无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
不想拂了他的好意,她垂眸拿起一块咬了一口。
酥脆的外皮混杂着豆沙的甜,融化在口腔里。
但她却尝不出以前的味道。
终究是物是人非啊。
“君荣哥,其实……你不用这样的。”
放下手中的糕点,沈妤的视线似乎看向了远处,轻轻说着:
“父债女偿,他欠你的,由我来还。”
说着,一把左轮手枪被她轻轻放在桌上:
“杀了我吧。”
柳君荣的神色始终平静,拿起手枪,沉甸甸的凶器泛着冷光
他目光怀念:
“这把枪大小姐还留着。”
这是他送给少女的生日礼物。
在她十五岁生日前几天,险些被几个混混侮辱,是他赶去救下了她。
那也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开枪,一枪命中了那个混混的心脏。
之后,他就选了一把枪送给了她。
“君荣哥送的东西我一直好好收着。”
沈妤闭上了眼睛,滚烫的泪珠自她的面颊上滑落 :
“我准备好了,君荣哥动手吧。”
柳君荣没有答话,而是拿过一旁的兰花酥喂进嘴里:
“还是以前的味道。”
沈妤轻轻“嗯”了一声。
柳君荣低低叹了口气,缓缓起身走到少女面前,动作轻柔地擦拭着她眼角的泪水。
他一字一句说道:
“小妤,我不会杀你。你得用你的一辈子来还。”
“一辈子……”
沈妤在口中呢喃着。
她慢慢睁开眼睛,盯着神色无悲无喜的男人:
“君荣哥,你终于愿意叫我的名字了。”
“小妤喜欢就好。”
“喜欢就好……”
沈妤忽然抬手扯住男人的领带,柳君荣被迫弯腰,两人的鼻尖对着鼻尖。
太近了。
喉结无声滚动着。
他的声音低沉了些:
“小妤……”
沈妤倔强地注视着男人金丝眼镜后的眼眸,另一只手描摹着他的唇形。
柳君荣的眼眸中燃起了漫天的火焰,似乎要焚尽一切。
他不急不缓取下鼻梁上的眼镜,毫不客气将她作乱的手紧紧扣住,吻住了那娇嫩的唇。
只是轻轻触碰了一下少女的唇瓣,一触即离。
纵然梦中再过分的事他都做过,但他依然很满足。
他将自己的领带抽出,直起身子。
修长的手指轻轻穿过少女那柔软的发丝,他的声音哑得惊人:
“小妤,我不会杀你。你得用你的一辈子来还。”
“一分一秒都不能少,明白吗?”
屋外的雨已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沈妤覆上男人的手背,将他的手拿下来。
她缓缓站起身,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
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道。
她吸了吸鼻子,仰着小脸,忽然勾住他的脖子,吻向他的唇。
柔软触感一掠而过,柳君荣眸光一沉,想要握住少女的腰,加深这个吻。
却被她轻轻一推,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沈妤淡然地望着垂下眼帘的男人:
“柳君荣,你就是个懦夫!连自己的感情都不敢承认。”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转身上楼,再也没看他一眼。
柳君荣看着空荡荡的客厅,自嘲的笑了笑。
十几年了,他一直压抑着自己的好恶。
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早就不重要了。
只要抓住了最珍贵的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