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十来日,洛南的夏天变得燥热的很,连街上的鸟儿声音也闷闷的。
赵长明又从秘录里学会了两段清心静心的咒语,知道了一些修行常识。秘录才看了约莫一成,精神倒好了不少,看的少一点也不至于昏过去。
前几日师父出门了,之前偶尔也会出去忙一些什么,如今却好几天都没有回来,只剩下如虚子师叔和自己待在一起。
不过如虚子师叔从不在人前显露自身,也就让负责照顾赵长明的王热忙碌了许多,也因此这几天赵长明和他倒相处融洽的很,除此之外和学员们也都认识了。
今天的定安下起了小雨,赵长明正坐在檐下避雨,照例读着秘录,这一段是关于非正脉修行者的:
“非正脉修行者都会进入一个庞杂统称,被称为“觉醒者”的序列群,这些人序列之力的来源千奇百怪,其中强大一些的人中有的是神明的眷者,有的是受到了邪神的污染。
还有些人意外接触外物,例如心法,异物来激发自身,获得特殊的序列之力。
只有相当少的人是先修行正常序列,为了追求更高的上限,或者为了躲避毁灭的风险,在龙蛇一变时跟随道相的指引转入觉醒者。
总而言之,这类修行者数量庞杂,相对于占了大多数的武者而言,他们拥有更高的下限和上限,更无可争议的是他们往往非常危险。
也因此受到了太平司的打压,一般集中到了东南沿海各地,境内仍然占了大齐修行者的三成。
不过,除了武道序列外,一旦进入某一序列,就不能再修行其他序列。”
正消化着知识,感觉门口有人影,仔细看,是师父回来了。
赵长明立马进了雨幕,跑向师父,敞开了怀笑道:“师父回来了!”
师父任由他抱住,宠溺地摸了摸头,一起向屋内走去。
天上下来的雨滴,完美地避开了师徒二人。
赵长明给师父泡好茶,师父休息了片刻,笑着对他说:“拿来把伞,待会儿我们出去一趟。”
拿来了伞,关好院门,赵长明拉着师父的手跟进了雨幕中。
天空阴阴的,街上没有什么人,仿佛有什么在注视着这场沉默的雨。
赵长明想问问去哪,师父说到:“我们要去洛水的洛南段。”
赵长明正惊讶于似乎没有准备什么,就要去如此之远,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更惊讶了。
“今夜起有一头恶蛟要借水入海,此蛟数度为祸,朝廷早欲镇杀此蛟了,而你杨叔正主管此事,届时想必又有牛鬼蛇神来凑热闹,我们也去看看。”
说罢,便抬腿迈步,在赵长明恍惚时已迈过一街,又是一迈,看四周已是出了城,接下来越走越快令他看不清四周景象了。
赵长明正暗暗惊叹于师父缩地成寸的神通时,听得师父说道:
“世界上有那么少之又少的一批人,他们生下来就身灵有异,这样的人注定只能选择特定的修行序列。今日,那蛟身上正有助你入修行序列的东西。”
赵长明激动了,跟随师父这些时日,师父只是让他静心养性,说是学武,也未授功法,只是学到了一些知识,除了精神更强大了些,到现在也只是普通人。
随着师父的悠然迈步,伞外的小雨也变成了浓厚的雨幕,向外看去,竟好似江水般汹涌。
雨声虽喧嚷,但随着师父的温和的声音却安静了下来:
“乖徒儿啊,你要明白,进入修行序列,每一个序列修行者并不如外表般光鲜,所有人,也包括为师都会面对毁灭的风险。”
赵长明有些不解,这样的知识他还没有读到过。
师父解释道:“每一种序列在进入后都会凝聚自身的序列特质,获得力量的同时也会带来毁灭的危险。
所有序列者面对的毁灭主要有两种,一是疯狂,陷入疯狂之人,灵相会渐渐异变,从认知,精神,种种而变成疯子,同时身上也会发生异变,肉身崩坏,沦为丧失理智的怪物。
还有一种毁灭是从灵相开始的,这个人的精神会逐渐陷入寂灭当中,随着时间的推移,会逐渐遗忘,迟钝,到最后沦为一具一无所知的尸体。”
赵长明有些害怕,可是师尊也说过,按照自己的状态是非修行不可的。
这时师父揉了揉他的头,笑着说:“不过不用害怕,低序列者面对的危险是很小的。”
赵长明点点头,没有那么担忧了。师父讲了不少,以往这些知识靠秘录学习,不知又要头痛多少,而今师父开口,却像把知识送入脑中般轻松自在。
师父脚步放缓了,伸手,掌心现出一团紫华,犹如紫色的火焰,照亮了偏暗的伞下。
伞外的世界黑沉沉的,大雨哗哗直下,从天上大团云墨直泻而来,伞面承水,像是不堪负重的细枝,却偏偏在师父手中挺了下来。
师父继续说到:“今夜蛟龙,诸端行恶,因果相加,龙蛇二变注定失败。”
终于,师父停了下来,此刻伞外大雨天下,两人站在洛水边上。
河岸开阔而略显荒芜,脚下水色,黑浊翻滚,惊涛拍岸。
不同于山人传颂的慈爱形象,此刻的她正在咆哮,让赵长明的心肝有些发颤,握着师父的手更紧了紧。
几十里外的一处高地,官府在此安营,沿河村庄的百姓都被收容到这里避难。
王热奉命领着几个弟兄看护这里,也有不少官兵配合着他们,维持着现场的秩序。
身后的百姓以为不过又是雨季,最多只是洪水而已,王热的心里却隐隐不安着。
能出动太平司,涉及到的必然不是普通的事件,身为杨峰的亲信,他是知道这次的阵仗有多么大的。可以说,洛南北部的几个县城内司的高手都来了,诸郡正空虚之际。而为了出动这么大的兵力,事先一个月北部诸县开始宵禁,对往来的江湖过客看管也严了不少,不少人都因此被请去吃了牢饭,一时之间诸郡人人自危。最后连端王也坐不住了,找上了杨大人,杨大人也借此机会向端王借兵,清理了附近的村落。
王热节省着真气,任由雨水浇得满身,身着太平司领队服,胸口绣淡红的太平司标志“云龙探爪”,凭着高处极目远眺,黑云之下连他的目力也看不真切,只有物影浮动,风雨入耳。
而且,在太平司内司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则,行动的时候天象越不寻常,危险性也就越大。
“领队,亥时到了,乡亲们该睡的都睡下了。”后面走来一人说道。
“周柱留下,配合好兵家照顾好乡亲们,叫上剩下的兄弟随我执行下阶段任务。”
不一会儿,王热身后聚集了八人,站成一排,皆身着太平司官服。
王热扭过头,看见了远些的营地,扫过眼前弟兄们的脸,说道:
“家书都留好了吧,没有留好的准许现留。”
八人沉默着,黑沉的天色下,脸色映得如铁一般坚硬。
王热正声:“云龙探爪,九州太平。”
众人正声:“云龙探爪,九州太平。”
转过身,九人如同迅疾的燕子,渺小的身影遁向了远处翻腾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