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一行人在客栈一楼用餐,徐凤年侃天说地,一旁的姜泥听得津津有味。
说着说着便又谈到了此次的文武榜评,叹息着为李淳罡的排名鸣不平。
李淳罡对于所谓的排名倒不甚在意,单手左右开弓吃得酣畅淋漓,引得姜泥撇了撇嘴吐槽一句没志气。
口水说干的徐凤年往嘴里灌了满满一壶茶水,长长呼了口气,隔壁一桌人的谈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桌人三个男子皆身穿短衫,腰间各插着把大刀,脸上风尘仆仆,看样子是浪迹江湖混饭吃的马客。
“哎,听说了吗?大宋江湖上的游龙榜出来了,今年还是那惊鸿客位列榜首。”
最为魁梧的大汉对其余二人说道。
脸庞干瘦的男子搭话道:“咋没听说,乖乖,这都蝉联三年第一了,真是了不起。”
看起来最和善的男子补充道:“而且这惊鸿客两年没在江湖露面了,可排榜之人依旧将其列为魁首,这人武功高强可见一斑。”
魁梧男子啧了一声,“传闻这惊鸿客乃暗影之主,暗影近些年可是风头正盛啊,隐隐有成为第一暗杀组织的趋势。”
男子话锋一转,“不过听说最近一年多暗影之人活跃在他国境内,很少接大宋的单子了。”
干瘦男嗤笑一声道:“大宋的那些江湖好汉被杀怕了呗,一个个都跑到外边兴风作乱去了,哪还有多少生意。”
“也是。”魁梧男子憨笑着挠挠头。
突然和善男子凑近桌子中间示意二人靠近,小声说了句:“我有小道消息,听说最近暗影出了些问题。”
二人来了兴趣,凑过去三个头贴在一起。
“快说,别卖关子。”
和善男子左右望了望见无人注意才将声音压到最低道:“上月不知哪来的一伙人,追杀一个暗影的暗卫,像是想逼问出暗影老巢所在。”
二人脸上皆是不信,怀疑道:“马老二,你诓我们呢吧,你小子怎么知道那被追杀之人便是暗卫?”
和善男子见二人质疑他的话有些急了,鼻孔张大喷着热气道:“那人身穿暗卫的夜行服,还带着特制的面具,绝对没错。我姘头找我要钱时亲口说的,就在临安城外五里的小树丛。”
二人终于信了一些,追问道:“后来呢?”
马老二喝了口酒水,轻描淡写道:“还能咋样,死了呗。这暗卫真够硬气,那伙人为首之人用剑在身上刺了几十个窟窿硬是没吭声,壮烈啊。”
二人寻思道:“是谁这么胆大,敢在大宋杀暗影的人。”
马老二摆摆手,“应当不是大宋之人,至于从哪来的就不知道了。可能见惊鸿客久未现身,仇家找上门来了。”
二人对视一眼点点头,对这个观点表示认同。
三人不再谈论此事,重新喝起酒来。
不过魁梧男子似想到什么,眼珠子低骨碌一转,不怀好意地笑道:“马老二,你姘头一个娘们无缘无故上小树林干啥,不怕遇到劫匪?”
马老二闻言一怔,沉思一阵后恍然大悟地一拍脑门,怒道:“好啊,我就说怎么近几月要的钱越来越多了,敢情是给我带了顶帽子,我便说上次去找那婊子怎么衣冠不整满头大汗。他奶奶的,等做完这一票回去非宰了这吃里扒外的贱娘皮不可!”
二人见马老二真的怒了,忙起身规劝,半晌才让其消了些气。
徐凤年收起偷听的姿势,余光不着痕迹瞟向莫问,却见后者脸色如常,并无情绪波动。
这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莫问不是暗主?不可能啊,与游龙榜描述是相符的啊,莫不成是制榜之人胡编乱造的?世子殿下陷入了自我怀疑。
没人注意到莫问低垂的眸子中猩红一闪而过。
饭后,众人正打算去游湖消食,宁峨眉出现在面前轻声禀报。
“靖安王派人请世子殿下前去一叙,另外带话说要见识一下当日毁船之人的风采。”
徐凤年看向莫问,等着他做决定。
莫问却已跨出客栈大门,轻描淡写留下一句:“不去。”
徐凤年见状只好收回和莫问通去的想法,带着舒羞三人离去。
直到傍晚时分徐凤年方乘着马车回到客栈,脸色却是不怎么好看。
莫问撇他一眼,“怎么,斗输了?”
徐凤年苦笑道:“倒算不得输。不过这靖安王果然不是个简单的,笑里藏刀不好相与。今日见面便只为了试探试探我这北凉世子的反应,老谋深算城府极深,那赵珣半点赶不上他老子。”
莫问抚摸着惊鸿寒气逼人的剑刃,淡淡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咽了这口气还好,若仍不罢休想要搞些幺蛾子接着便是,急什么。”
徐凤年笑道:“哪有那么容易,牵扯太深,动一发而牵全身,马虎不得。”
莫问面无表情,收剑入鞘。古井无波的双眼盯着他道:“他想鱼死网破怕都是不成的,我不介意借他项上人头一用,不过一个藩王,他府上那些虾兵蟹将还挡不住我。”
徐凤年见莫问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才想起面前这位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讪笑着道:“不至于,不至于。”
莫问移开视线,提醒道:“动作快些,我有事要去做,别耽误时间。”
说罢径直上了楼。
徐凤年望着莫问背影,心中暗道若是他能像这般潇洒随意该有多好。
可他背负太多,不能莽撞。未雨绸缪,一步都不能错。
一旦失足,北凉就会掉入无尽深渊。
二楼客房。
莫问坐在昏暗灯光前,想起午间三人说的话,身上寒意凝聚。他在思考究竟是哪方势力如此嚣张,竟打算直接挖自己老巢。大秦?还是大明?抑或南蛮大理?
这些年暗影立下的仇人不少,总有些胆大的做那出头鸟。
凝视着缓缓燃烧的灯芯,莫问暗道:来者皆是客,那便陪你们好好玩玩,希望别让我失望才好。
他的惊鸿,早已饥渴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