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忘对周遭路径也不熟悉,但他轻功卓绝,登高远眺之下,见到西首有道拱桥,其下河道延伸,再远些,便是镇江码头。
心里立即有了打算,转道西行,向着码头奔去。
郭芙突然就被他抱住,浑身一个激灵,老半天才适应下来。
一手抵在他胸前保持距离,一手盖着头上斗笠免得飞走,缩在他怀中意外的安静。
黑纱遮挡下看不清神色,也不知是何心思。
白万剑实力不弱,但是手上提着一个人,终不如独自施展轻功时灵活。
若非苏忘有意等他,每行进一段距离都顿身停留片刻,早就将他落下。
这也激起了他胸中傲气,不再顾及真气消耗,全力施为,堪堪吊着苏忘身形,直到河道拓宽,视野一片开朗,他们终于抵达了码头。
此时已经到了夜中,码头自然没了白日里的繁华,但是仍有数艘乌篷船泊靠岸边。
苏忘叫醒了船舱中熟睡的老船翁,一锭足量的银子让他放下了所有不满,客客气气的选择半夜加班,撑船北航。
几人夜色中挤进了船舱,点亮一盏油灯。
到这时候,白万剑才放下心来,大口喘着粗气。
他仍有些警惕的看着苏忘两人,沉声说道:“多谢两位侠士施以援手,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方才若不是苏忘接连两掌逼的敌人投鼠忌器,没在第一时间从他撞出的屋顶破洞追来,他手上带着一人的情况下,绝无可能轻易脱身。
苏忘也不客气:“江南苏忘,这位是郭姑娘,你是雪山派的白万剑?”
“正是在下,原来是曼陀山庄之主,久仰大名。”
白万剑恍然,难怪眼前少年年纪轻轻却有如此实力。
苏忘之名已经渐渐传出,早有好事者将他与“北乔峰,南慕容”齐名,称其为年轻一辈最顶尖的高手。
若是以前,白万剑还会有所怀疑。
可他离开凌霄城以后,虽然见了不少江湖好手,但能凭指力接下自己奋力一击还轻易折断他手中长剑的也就仅此一人,实在不负盛名。
雪山派中怕是只有他那老父亲可以与其相抗。
郭芙整理好了纷杂思绪,偎在苏忘身侧,透过黑纱好奇问道:“西域雪山派的人,你们跑来镇江做什么?”
她家学渊源,虽然志不在此,但是对天下间一些势力也有所了解。
白万剑恨声道:“师门不幸,出了个逆徒,我来捉拿他回去!”
石中玉色胆包天,逼奸不成害的女儿跳崖,师兄断臂,老母失踪,整个雪山派鸡飞狗跳这等事,他实在没有什么脸面重复。
更何况发问的还是一位妙龄姑娘。
见他不愿细说,郭芙嘟起了嘴,转而看向白万剑身侧,笑道:“你们这些塞外门派也知道入乡随俗,抢着行侠仗义起来了,我们刚想去把新娘子救出来,没想到被你先了一步。”
她这话可不中听,白万剑心中不悦,不过他清楚苏忘实力不凡,不愿多生事端。
只是沉声道:“我可不是为了行侠仗义,这姑娘是那逆徒刚过门的妻子,我要用她换回我几位师弟妹。”
不错,他手上捉着的并不是这次的目标石中玉,而是婚礼上的另一人。
苏忘借着船舱内的微弱灯光看向白万剑身侧,早已被点了要穴的新娘子无助的躺在船板上。
那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女,一张瓜子脸本就秀丽美艳,大喜之日施了脂粉,唇上嫣红欲滴,更显明艳端丽。
配合身上的凤冠霞帔,真称得上人间绝色。
只是此刻身陷险境,口不能言,只能可怜兮兮的用清澈明亮的眸子注视着眼前三人。
见三人视线全都聚集在自己身上,更是眼神一颤,有泪水滑了下来。
这能是丁珰吗?
苏忘皱起了眉头,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柔弱女子,莫不真是石中玉那色胚从哪抢来的良家姑娘?
他都不禁有些埋怨白万剑不懂得怜香惜玉了。
郭芙更是怜意大起,直接过去将这女子扶起,小心的帮她擦了眼泪,口中不满道:“我还道你是个好人,师弟妹被人捉了就自己救回来,怎么能这般为难一个姑娘家。”
白万剑入了中原寻找良久,终于见了师门逆徒,之前心头火气正盛没多考虑,机会难得便将这新娘子捉了来。
此刻眼见女子惹人怜爱的模样,也不禁暗道惭愧。
纵使他爷爷声名狼藉,也不能算在她头上,况且入了那逆徒家门,也是个可怜人。
他上前几步,并指在女子肩头点了几下,为她解除穴道,想说上几句话表达歉意却开不了口。
女子嘤咛一声,向前一扑,软软趴到郭芙怀里。
郭芙不疑有他,连声安慰道:“这位姐姐,现在没事了,我们这就送你……”
“小心!”
喝声与利器落地的“哐当”声几乎同时响起。
白万剑手上招式做了一半,又有些尴尬的收了回去。
在一旁恨声道:“心思歹毒,蛇鼠一窝,你与那逆徒真是天生一对!”
苏忘也收回剑指,摇了摇头,刚才险些真被这姑娘骗了过去。
若不是自己动作够快,用剑气再度封住她的穴道,郭芙就危险了。
这副长相,这番做派,又是在这微妙关头,这女子除了丁珰还能是谁?
郭芙头上斗笠被挑开,绝美容颜暴露人前。
她眨巴着大眼睛,直到此刻才有所反应,眼见船板上明晃晃的短刃,再看女子已经掠到自己颈边的纤纤玉手,整个脸都涨红了。
“你、你在骗我!”
自己好心好意,还想着送她回家,她竟然想杀了我?
丁珰身体再度无法动弹,嘴巴却不饶人:“哼,就是骗你,一个没脑子的蠢姑娘,倒还有几分姿色,那家伙要是再慢一点,我就先划花你的脸,再要了你的命!”
声音清脆动人,却透着很辣。
她动手的目的并不是要杀人,而是想擒住郭芙以换来自己脱身。
不过见到郭芙相貌更隐隐在自己之上后嫉妒心起,还真有了这个想法,顺势就说了出来。
明明与之前是同一幅面孔,此刻表情却毫无柔弱之感,而是凌厉乖张,泛着蛮横。
“你们最好放了我,否则我爷爷不会饶过你们的!”
她虽知道眼前之人实力不凡,但是对自家爷爷有着充分自信,习惯性的开口威胁。
“你爷爷来了又怎么样,胆敢吓我,他来了我连他一起教训!”
没等苏忘说话,郭芙就先爆发了,被欺骗与轻视的滋味一起涌来,越想越气,一个耳光狠狠地打了下去。
“啪”的一声脆响,丁珰白皙的俏脸上浮现出五道指印。
她脑袋偏到一边,满眼的难以置信,银牙紧咬:“你敢打我,找死!”
连她爷爷都没打过她!
“打你又怎么样!”
郭芙还不解气,另一边也想给她来个对称的,却发现苏忘伸手拉住了她。
“拉我干什么,你不会是见她生的漂亮心疼了吧?”
郭芙愤愤看着苏忘,心中无名火起,怒意更甚。
不得不承认,虽然明知道眼前之人心思狠辣,善恶不分,可长的好看就是会被施以最大的宽容。
不过苏忘阻止郭芙倒也不全是因为不忍。
他缓缓摇头,沉声道:“有人跟来了,可能是长乐帮的人,我们出去吧。”
若真被追上,待在船舱里连个闪转腾挪的空间都没有,可不是好选择。
“什么?”
白万剑惊呼一声,快步走出船舱查看。
月照当头,江水湍急。
只见十余丈之外一艘小舟泛水而来,快速接近。
船上站着一个须发皓然,眉花眼笑,看起来面目慈祥的老头儿。
不过白万剑却只感到浑身一阵凉意上涌。
这老头儿他在婚礼上见过,正是号称“一日不过三”的丁不三,自己劫持的那位姑娘的爷爷。
他到了这,莫不是长乐帮的人也已经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