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孙掌柜带着个婆子来侯府求见,按理说,他一个小小掌柜,林满月却是侯夫人,随便打发个管事接待也就可以了,但对方背靠齐府,就不好过于轻慢,况且,人家还打着替齐老夫人传话的口号,就更不能不亲自见一见了。
程婆子将人带到花厅,林满月也没有摆谱,早就在坐等着了。
“小的孙望见过侯夫人,问夫人安!”
“孙掌柜不必多礼,请坐吧!”林满月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就坐。
孙掌柜却没有立即就坐,而是伸手指了指身旁的老婆子,道:“这位是齐老夫人跟前得用的人,夫人唤她一声闻婆子即可。”
“闻氏见过侯夫人,问夫人安!”
闻婆子屈身见礼,规矩很是标准,让人挑不出错来。
“原来是闻妈妈,不必多礼,两位请坐吧!”
她是有所耳闻,齐老夫人身边,有个很得用的老婆子,看来就是眼前这位了。
林满月不动声色的盯着这位打量了几眼,四五十上下,外表倒看不出什么,很普通一老婆子,只是那双眼睛,却透着精明,确实是能担起事的人。
两人顺势就坐,有丫头奉了茶水,没弄出任何声响,随即便又退了出去。
闻婆子也在暗中观察着,见状不由暗自点头,别看这位侯夫人是村妇出身,但镇北侯府的规矩却一点不差,甚至能比得上那些传世数百年的世家大族,可见这位侯夫人不是个简单的,老夫人那些盘算,怕是要落空。
喝过茶,孙掌柜便开口道:“程记糖铺的生意,还多亏了夫人手下掌柜的关照,小人在此给夫人道声谢!”
闻言,林满月有些好笑的看了他一眼,程记现在可没什么生意,他们拿了货都是运送去别处,这一过手,倒也能大赚一笔,也算是她的照拂吧!
“孙掌柜今儿过来,难道就是为了道一声谢?”她笑问道。
孙掌柜的目光,便看向旁边的闻婆子。
只这一眼,林满月就明了,这两人中,真正能做主的,是这位闻婆子,孙掌柜就是个陪衬。
闻婆子便起身屈膝一礼道:“今日过来,是老夫人有话,要带给夫人。”
她顿了片刻后,继续道:“近日府中诸事烦扰,老夫人前些天又病了一场,如今病虽然好了,但精力却有些不济,所以与夫人的合作事宜,便由奴婢来与夫人接洽!”
林满月听得微微点了下头,她倒是知道齐府最近为何事烦扰,必然是因为宫中六皇子没了,齐老夫人也给气病了,人又上了点年纪,病这一场,估计也得好生将养一段时间。
这个倒也没什么问题,她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非得让人拖着病体与她商谈不是。
“原来如此,这倒不是什么大事,倒是老夫人身子不适,我这几天忙晕了头,竟没能前去看望,着实罪过!”
“无碍的,老夫人病中,向来不喜打扰,夫人就算去了,估计也只能在外厅坐坐。”闻婆子十分客气回道。
林满月也不再继续说这个,只开口道:“今日闻妈妈过来,所为何事,可是你们铺子还需要定货?”
若只是为定货这点小事,直接与铺子里的掌柜商谈就好了,倒不必特意跑这一趟,所以,他们这一趟过来,应该还有别的事儿。
闻婆子略迟疑了片刻后,开口道:“前些时日听人说起,夫人在城外有万亩良田,全都用来种甜菜,而那些白糖就是用这些甜菜熬煮出来的……”
听到这话,林满月心下一跳,什么意思,这是盯上她的白糖作坊了不成,她现在还指着这些白糖多赚钱呢,可没有想卖方子出去的意思,打作坊的主意,那是不行的。
她面色沉了下来,讲什么听人说起,恐怕是齐府的人,去暗中查探了一番,最后查到田庄那边,至于作坊,牛望山很有一套,向来防备森严,不会轻易让人刺探到什么秘密。
只是白糖这个东西,若是真有人去研究的话,也未必研究不出来,技术含量并不算高,这就让她……
“闻妈妈,你是想说什么?”她脸上已经没了笑意。
“是想告之夫人,你那万亩田地,不用来种粮食,却用来种菜,这有些不合规矩!”
林满月听得额角突突跳了起来,让她这一提醒,她隐约想起来,农耕法中似乎有这么一条,好像是说良田必须得种庄稼,不能种除庄稼外的别的东西,她的甜菜,好似不在正经庄稼行列,种出来是制成糖了!
这么一说,她好像犯法了。
只不过有一条是民不举官不究,若真有人去告,还真是一告一个准。
回想当初在村里时,几乎是全村都在种甜菜了,只不过村里比较偏僻,没什么外村人去,而且外面的人去了,估计也不是很清楚有这么一条律法,再则每年的税银也是一样的交纳,所以一直没出什么事。
但现在,可就……
她伸手揉了揉额角,抬眼看向闻婆子,道:“闻妈妈你现在是什么意思呢?”
说起来吧,这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又有侯府做靠山,一般来说,若没有人刻意针对,官府也不会计较这么多,毕竟满京城这么多人家,谁家还没点不可言说之事,真要一项项都揪出来,估计朝堂上都没有官员办公了。
闻婆子笑了一下:“我们老夫人的意思是,这白糖生意,是个赚钱的买卖,她老人家手中有些闲钱,就想掺和一股,就不知夫人的意思?”
看看吧,果然是胃口不小,估计是想打作坊的主意,防范森严,没能让他们得惩,暗的不行,人家就直接明着来了,这闻婆子今儿来干嘛,可不就是直接上门来威胁她的么。
“此事事关重大,可容许我思量几日?”她出声道。
闻婆子心想,这位侯夫人大概也做不了主,兴许是要跟镇北侯商议之后,才能下决定,她自也不急在这一时,笑着点了点头道:“奴婢静待夫人的消息。”
正事说完,他们两人就知趣的告退了,不然留下来招人嫌么,刚刚把人威胁一顿,人还能给好脸色不成,还是识趣些赶紧走人,不然把人惹恼了,他们也没好果子吃。
待走出府外,孙掌柜才抹一把头上的汗,今儿来侯府,他是真什么也不知道,在听到她们交谈时,才了所有事情的,这会儿不由一阵后怕,暗赞闻婆子真是胆子大,连侯夫人也敢威胁。
闻婆子人精一样,一眼就看出他心中所想,嗤笑一声:“看你那一点胆子,有老夫人撑腰,你怕什么?”
“小的没怕,小的就是有点惶恐!”
“呵,那不就一个意思么!”闻婆子冷笑一声,抬脚上了停在外面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