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南连城持续高温。
正午,日头高高悬挂空际中,折射出刺眼滚灼热光,热浪烫出天际,反涌焦躁。
稀薄炙热的空气 ,扑鼻而来窒息感,让人喘不过气来,绿化树在暴晒下,树叶蔫巴蜷缩,病恹恹垂挂在树桠上。
偏僻的平梧街二号道,拐弯口处,老旧自建房里。
一道冷厉呵斥中年男人嗓音响起,打破了沉闷僵持的氛围。
话音带着压不下的愤怒,“沈江黎,我不管你今后怎么样,今天你必须收拾行李跟我回华市!”
中年男人居高临下,怒斥着坐在椅子上身前的年轻女孩。
女孩叫沈江黎。
是他的二女儿,这几年借读在南连城,托远房亲戚照看。
明年高考,因她户口还在华市。
不能在南连城本地高考,南连城相对比较特殊,不允许外地考生报考本科,昨天大早从华市赶来南连城,没通知她人,去了她学校,办理了转校手续。
沈江黎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没个正形,身上的白背心有些褶皱,松松垮垮搭挂在两条细白肩上,流畅的胳膊线条,优美有力,不是特别明显。
十分不驯,眉目闲致散漫,恣意放纵,一手懒洋洋支着下巴,另手拿了根牙签,慢条斯理戳起水果盘里的一块梨子,送到嘴里慢吞吞吃着。
丝毫没有被男人的怒吼,训喝动容半分。
“让你大姨照看你那么久,人家看的是情分,照看你又不是义务,你今年已经十八岁了,成年了!不回去重读高三留在这烂地方,这么早就想找个混混过完一生?”
沈阳青看着她那张脸,分毫都没有听进去就来气,火气涌了上来,上蹿下跳,眸光森然怒意,最真实的想法都脱口而出。
沈江黎吃完梨子,继续慢悠戳了块西瓜吃,冰凉爽沙感,入口时舒服半眯起眼,也不管沈阳青说什么,胳膊肘搭在桌上,肆意洒脱,眼底浮着股冷傲劲。
天花板老旧式的风扇,咯吱咯吱作响,一扇一扇努力转动,藏青色的扇页上灰尘半盖着,那一阵阵刮动声响,繁重影响男人的忍耐心,每一秒都像在挑战他的容忍度。
见人还不出声,沈阳青脸色铁青,张嘴锐利动怒了起来,作势想要动手,拉起她人批评。
站一旁伫立已久的齐昕,无奈又着急。
耐心柔声劝解对沈江黎说,“阿黎,你明年高考要回华市的,你现在成绩挺好的,但到了华市,那边教资比云景城这边好很多。”
“大姨相信你,你过去好好学,成绩肯定不会差,考上一个好大学。”齐昕知道沈江黎贪玩点心,但清楚她基础天赋根本不差,去到华市成绩照样异人。
齐昕苦口婆心说着,“你爸昨天赶来这里,忙了半天都在给你办转校手续,听话点。”
“啊…,大姨说的是”。
沈江黎睫毛扑动,认真眨眼微仰头回应,像真听了进去,乖巧放下来二郎腿,耳机锐敏听到“你现在成绩挺好的”,嘴角邪气勾了勾。
她的大姨真是够厉害的,居然当她爹面,夸奖她成绩好。
挪眼到沈阳青气急败坏涨红的脸上,心情莫名开始好了点。
“胡闹,姐你不能这么惯着她!”
“她成绩好什么?我调了你的成绩档案,每个月的月考分数没课几乎没有及格过的!你大姨给你开家长会丢了多少脸?自己心里没有点数?”
“小小年纪就不学好,劣迹斑斑打架斗殴逃课,被留级了一年,我还得在你后面帮你擦屁股,给你找学校塞你进去,我推掉了一天工作,亲自来这里找你回去,你现在在干嘛?”沈阳青满腔大怒,怒睁眼看向沈江黎,不依不饶说呵斥,脸陡然涨红,额角的青筋跳动,喊骂时胸口连绵起伏。
齐昕看向沈江黎摇了摇头,示意让她别说话,她了解这位姑娘的暴脾气,凡事忍耐到限绝对动手不动口。
生怕沈江黎和沈阳青打起来的,慌忙解说着,“妹夫,别这么说江黎,她还小在叛逆期中,等她长大会懂事,明白你的苦心的,别凶孩子了。”
“她懂事?指望我死之前能看到,她能听进我一句话就是世纪大难题了,沈家养了你那么多年,跟养了个白野狼有什么区别……”沈阳青煞红的脸,愤怒的指骂更像心里话怒吼。
沈江黎看着沈阳青气不过的模样,势必要说完把责任全推她身上,不说完不罢休的厌恶样,舔了舔干涩唇瓣,翘叠腿。
——我推掉所有工作,亲自开了一夜车一夜未眠为你办手续,花钱塞你进好的学校,好心劝你回去?不体谅我的苦心辛苦,你现在就是个白野狼…
她没把话听进去,他的存在像只蜂蜜,一直嗡嗡嗡,烦躁放下腿。
修长的长腿肆意大岔开,大马金刀坐姿,手搭在椅子上,阳光从窗户透进来,强烈的光线,打在她手指上的银戒指,泛出冷芒骇人缄默。
和她的心情样,冷如一滩死水,静寂沉冷。
啧,演的一出好戏。
她看了都精彩绝伦,都想拍手叫好,亲自颁奖给他。
对啊,她怎么就不会理解他苦心呢?
或许正如他几年前怒斥她说的那番话,性情生性凉薄,养条狗都比她懂事,指着她责骂连条狗都不如。
她对他,还能剩下有什么情义?
早绝了。
八年前,爷爷的死都没过头七,连夜赶着带了私生女回来,急着认祖归亲。
葬礼上,她没有哭。
他转眼就对着她骂,没有心,生了个白眼狼,连对她最亲近的爷爷去世,情绪都没有半点波动,凉薄的没有性。
沈阳青过份的是,人还没有去世,为了争分财产不择手段,拉拢外人来分裂集团内部,闹大事情。
后来她每天在家,几乎都少不了一顿责骂,和一顿恶毒的打,成绩也是一落跌滑。
正好那年要升初,小学毕业后,沈阳青嫌她晦气,送到她南连城上学,找齐昕帮忙照看,也就是她大姨。
整整六年,家里人就没有来看过她一眼,更没有任何关心举动,连个电话都少之又少。
现在拉着脸,放着身子来请叫回去,谁知道打什么主意呢?
她瞥见齐昕站立,有好一会了,手上的牙签,随意撒手丢进垃圾桶。
蓦然间腾了一起身拉开椅子,凳脚与地板摩擦发出“呲啦”刺耳的声响,暴躁抬脚把椅子踹到一边,空气里都闷着暴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