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清醒着的赵福生，不会当着大家的面儿叫她师姐。
但赵福生显然没有这个意识，他神情激动的很，抓着林宛瑜的手连声叫师姐，赵灵秀也有些为难。
“爸，您认错人了。”
他试图把赵福生的手牵过来，可惜老头儿虽然年岁大，力气却还在，再加上赵灵秀也不敢用劲儿，就导致他不但没拽开，反而让赵福生不满。
“干什么？”
赵福生警惕的看着他，又看向林宛瑜：“师姐别怕，是我啊，阿生啊。”
林宛瑜见状，轻轻的跟赵灵秀摇了摇头，笑着说：“我知道，咱们坐会儿吧？”
赵福生为了抓她的手，把拐杖都扔了，这个岁数，摔一下可了不得。
赵福生果然听她的话，点头应是，改为抓着林宛瑜的胳膊。
然后，又盯着房间里的人：“他们是谁？”
他目光愈发警惕，也让赵灵秀的笑容更加苦涩。
这段时间，赵福生的老年痴呆，次数越来越多了。
糊涂时候增加，清醒时候减少。
“爸，我是您儿子，赵灵秀啊。这是您的孙子孙女儿，还有媳妇女婿。”
他挨个介绍，然而赵福生一个都不认识。
他只认一个林宛瑜。
于是就换成了林宛瑜介绍，经了她的口，赵福生倒是瞬间信了。
“都是我的子孙们？”
林宛瑜说是，又说：“过年走亲戚呢，孩子们都来看望你了。”
赵福生挨个将人打量过去，又恍然：“你是灵秀啊。”
他认出了儿子，赵灵秀才松了一口气，心说老头儿这是清醒了，结果下一刻，就听他说：“过年，磕头了么？”
赵灵秀一愣，不等他说什么，就听赵福生继续说：“灵秀，来给你师父磕个头。”
他让赵灵秀学的是林派，记在了林宛瑜的名下，算是她的徒弟。
这下，不止是赵灵秀，就连林宛瑜都愣了。
“别闹，新社会不兴磕头的，你忘了？”
还是林宛瑜脑子转的快，跟人说：“拱手就行。”
她说话时，先给赵灵秀拱了拱手，又说：“新年好啊。”
这下，赵灵秀也反应了过来，连忙跟着拱手：“新年好……”
又在赵福生警告的眼神中，喊了一句：“……师父。”
天知道，他三岁那年，林宛瑜就死了，他这辈子只见过对方的照片。
虽说眼前人是同名同姓，可这么叫出口，也让赵灵秀有些心里不舒坦。
幸好林宛瑜在赵福生不注意的时候偏了偏身，不算收了他的礼，这才让赵灵秀舒服了一些。
但也只有一些。
因为接下来，赵福生的心神都在林宛瑜的身上。
他拉着林宛瑜叫师姐，跟她聊过去的事情，后来隐约能想起来小辈儿们的身份，就让他们问好。
赵灵秀见状，只能借口买菜的事宜，把子孙们都打发了出去。
谁知才平一波又来一波。
家里来了客人，是赵灵秀的好友。
都是年逾古稀的人，身边也带着孩子们的，见到了赵福生先问新年好，赵福生就指着林宛瑜：“这是我师姐，你们也当问候她一声。”
几个老头儿老太太吓了一跳，赵灵秀则是压着声音，指了指脑子。
于是几个人就懂了。
这是老年痴呆又犯了。
大家跟着打哈哈应付过去，倒是有一个人认了出来：“你是……林宛瑜？”
林宛瑜说是，那人就笑了起来：“果然是你，我就说面熟，之前在节目上唱清河古调的女孩子，是你吧？”
这人是个民乐的大佬，更是清河古调的传人，早些年，清河古调被收录进国家级非遗，他还收过几个徒弟，作为传承，也算是小有名气。
也正是因此，他才会关注到林宛瑜唱的小调。
当初林宛瑜被黑的时候，他的徒弟之一，还曾经替林宛瑜说过话，证明她所唱的清河小调是正确的。
当然，林宛瑜并不知道还有这么一茬渊源。
眼下听到老者询问，笑着点头：“唱过几句，让您见笑了。”
林宛瑜说唱过，那老者就更感兴趣了：“你唱的那段，是在哪儿学的呀？”
之前，老者也试图让工作人员联系过林宛瑜，倒不是因为别的，因为林宛瑜唱的那段，家里已经失传了。
如果不是从曲调上辨别出来，他们还真不敢肯定，这一段居然还有人会。
只是当时并没有联系上，再后来林宛瑜的绯闻接二连三，起初是时机不合适，后来就忘记了这事儿。
今日能在这场合遇见，除了觉得巧合之外，也让老者觉得是缘分。
林宛瑜当然不能解释清楚。
毕竟，总不能说她这是民国时候，跟撂地的老艺人学的吧。
于是她只是寻了个托词：“小时候听老先生唱过，只是时隔太久，只记得个大概，学的不好，您见谅。”
结果她才说完，一旁的赵福生就跟着搭话：“怎么能说不好呢，我师姐可是什么都会，大才的！”
林宛瑜讪讪的笑，好在大家也都知道赵福生的脑子糊涂，都没将这话听进心里。
当然，那个老者留了林宛瑜一个联系方式，她唱的那段，老者想回头找个时间跟她沟通。
林宛瑜没反对，笑着应下，加了工作微信之后，便坐在一旁听大家说话。
她基本上不太说话，只是不时的添茶倒水，把每个人都照顾到了，但不像是个小丫鬟，倒像是一个十分会照顾人情绪的大家长。
家里来了客人不好立刻叫走，赵灵秀时不时地关心着父亲的情况，也会留意到林宛瑜。
然后，他看着看着，就有些疑惑。
因为，不管是聊天还是照顾人，林宛瑜都太熟稔了。
包括跟赵福生的沟通，她总能十分精准的知道赵福生想做什么，想说什么，一个小动作，就足够了。
看着父亲跟林宛瑜的相处，有那么一瞬间，赵灵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不然怎么会看着他们两个的相处，开始怀疑，林宛瑜到底是不是鬼上身了
或者，真的是师父的转世？
但这个念头才起，赵灵秀就觉得自己果然是疯了。
那么荒唐的念头，怎么能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