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昀觉得鹿悦讲得有道理，但又好像没什么道理。
这样相互威胁就能达到局势的平衡吗？
就好像你有核武器，我也有核武器，我们承诺不首先使用核武器，但是谁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突然抛出核武器。
如果双方都是理性思考的人，那么这个平衡可以勉强达成，可如果对方没有什么理智可言呢？
如果拥有核武器的一方就是个反人类的疯子呢？
他的乐趣就是毁灭人类呢？
就好比在这个事情里面，安琪如果不管不顾，就是要拼个两败俱伤，怎么办。
李昀在头脑中迅速地想着。
转念又一想，如果双方不是对等地拥有核武器呢？
比如安琪以为这个秘密会对自己造成很大的打击，可是事实上自己其实并不是很在意。
被人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劳改犯，确实会很丢脸。
但这也是事实，不是吗？
而且，别人似乎也是应该拥有这个知情权的。
真正的朋友应该不会在意，在意这一点的正好可以就此划清界限。
就像他最担心的其实是鹿悦不能理解和接受。
可现在鹿悦已经知道，并且她不在意，那自己还怕什么呢。
顶多高三再撑一年，他就会离开这里。
网络上的信息，只要自己不去在意就好了。
他见多了网暴，知道躲在屏幕后面的人会把最大的恶意发泄出来。
既然了解，那么何必去在意。
这些虚拟世界的人们，对自己的喜欢和厌恶，本就是锦上添花或落井下石。
如此想来，安琪拥有的并不是核武器，只是一枚常规巡洋导弹而已。
不能说没有伤害，但伤害量有限。
让对方误以为她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但其实没有，这样对自己的威胁是不是就会降低。
真到了双方图穷匕见的时刻，己方掏出的是货真价实的鱼肠剑，而对方掏出的却是塑料水果刀。
想一想，也觉得很有趣。
“嗯，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那就按照你说的来做，
好不好？”
李昀的语气里带着轻哄。
他不想鹿悦因为这件事而对自己产生误会。
“时间不早了，
回宿舍休息吧。”
李昀又摸了摸鹿悦的脑袋。
作为回应，鹿悦也伸着手去摸李昀的脑袋。
“想不到你的头发还挺细挺软。”
摸起来就像是在摸一只大狗狗。
李昀一把抓住了鹿悦的手腕。
“别摸了，再摸，就长不高了……”
鹿悦咯咯咯笑了，“已经很高了，再高我就够不着了。”
“够不着才好呢，那样就只能我欺负你，不能你欺负我。”
说着李昀站起身，又朝鹿悦脑袋上摸去，摸一把就跑。
气得鹿悦赶紧起身去追他。
够不着他头顶，她只好在李昀背上狠狠拍了一下。
“嗷，鹿悦，你真下得去手啊，你这是谋杀亲夫。”
两个人笑闹着，走到了凉亭。
凉亭里，袁枫正在假模假样地用手机的手电筒照着艾朵朵的手掌，给她看手相。
其实就是趁机捏捏她软嫩的小手。
等到李昀和鹿悦走近，袁枫才慌张放下艾朵朵的手。
“鹿悦，袁枫说他暑假里新学了看手相，你要不要让他帮你看看。”
艾朵朵摊开自己手掌，仔细描摹着生命线、爱情线和事业线，招呼着鹿悦。
“袁枫，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手艺？”
男孩子最了解男孩子，李昀一眼就看出袁枫在搞些什么小把戏。
也就艾朵朵傻乎乎的，还真信。
“暑假里刚学的，还不熟练，艾朵朵，我帮你看看就算是练习，可不敢给鹿悦看。”
李昀就在旁边，他要是帮鹿悦看手相，不就是找死。
“嗯，回去后你也教教我，下次我也帮鹿悦看看。”
几个人说话间都站起来，走到路口自动分成了两队。
“明天见……”
“明天见……”
“晚安……”
“晚安……”
相互道别后，李昀和袁枫一起往男生宿舍走去。
“袁枫，我问你，
我有个朋友，
他的父亲正在坐牢，
你说我还要不要继续和他做朋友。”
我有个朋友，而那个朋友就是我。
李昀做不到直接跟袁枫说出来，所以想用这种办法先探探他的口风。
“除了我，你还有别的好朋友呢？小样，看不出来啊。”
袁枫今晚牵了艾朵朵的手，心情不错，走过勾着李昀的脖子，笑着说。
“不是特别好的朋友，就是一般朋友。”
李昀把袁枫的胳膊往后拨开，“这么热的天，你可离我远点吧。”
“切，什么热不热的，现在把我换成鹿悦，你恨不得一直搂在怀里吧。”
袁枫松开胳膊，不满地拍了一下李昀的肩膀。
“少说这些乱七八糟的，我跟你说正事呢。”
他也拍了一下袁枫的腰，作为回报，“你说我还要不要继续和那个人做朋友。”
“做朋友呢，主要得看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你这个一般朋友人不错，
那你就继续和他做朋友嘛，
毕竟坐牢那个是他爸爸，又不是他。
不过如果他为他父亲的罪责开脱，
还觉得自己父亲无罪，
那你就要考虑考虑了。”
袁枫看李昀的表情有点严肃，也便严肃地回应道。
“那他没有，
他也觉得他爸是罪有应得。”
李昀确实是这么觉得，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没有这样的父亲。
“那就可以啊，
犯错的是他父亲又不是他，
有一个这样的爹已经挺让人难受了，
还会因此被人瞧不起，
既然你和他是朋友，
更要对他好点才是。”
听了袁枫的话，李昀很感动。
总归自己的朋友和自己的价值观是差不多的。
他一把跳起来搂住袁枫的脖子，恨不得在他脸上啵一口。
“老袁，你真不愧是我最好的朋友。”
“松开松开松开，你热不热啊，可离我远点吧你。”
袁枫说着也去拽李昀的胳膊，两个人打打闹闹着回了宿舍。
躺在床上，李昀给鹿悦发消息。
【没有和你睡在同一栋房子的第一天，想你想你想你！】
鹿悦看了之后满头黑线……
【李昀同学，请不要如此肉麻，我也想你！】
李昀抱着手机傻笑。
他好像还挺喜欢这种肉麻的。
【鹿悦同学，偶尔肉麻，有益身体健康，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