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他们出去观望的空隙，我煮了一锅泡面，吃点热乎的，说不定还得找路线穿过去，爬上峰顶。
胖子和小花各自占了一个角落，半靠着，闭目养神。
几分钟，水都还没沸腾，他们进来了。表情有些许微妙，但都没有开口。
我们五个，现在没有秘密可言了，不说，应该是还没弄明白吧，我摆弄着手里的筷子，如是想道。
吃面的时候，气氛很诡异，鲜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候，五个人谁都没说话，只有吸溜声，旁边还躺了一具尸体。
一餐泡面能吃多久?我实在有些压抑了，“这是怎么了？咋都不说话?”
胖子一脸茫然，而黑眼镜则是把小花搂了过去。
我更困惑了，只好把目光转向闷油瓶。
半晌，他开口了，“待会儿，把皮包搬出去吧。”
我懂，搬到帐篷外，跟死尸同处一室，虽然不是没有经历，但实在感觉不太好。但，也不用说得这么郑重其事吧？
没有开口，就只看着他，一直看着。
“刚到这里，我听见了一些声音，但听不太懂，应该是藏语。”
“直到听见六字真言‘嗡玛尼贝美哄’，我明白了。同时，胖子发现你们的手分开了。”
“于是，我叫瞎子看看缅茨姆峰，是谁在祷念经文。”
我把目光移向了黑眼镜，小花也从他怀里钻出来，看着他。
“我没看见人，”他无奈道，“但是，峰顶有秃鹫在盘旋，时不时往我们这边飞一下，再回去。”
诵经声，秃鹫……
我福至心灵，“你们的意思是，把皮包移到外面去，让秃鹫啃食?”
藏区有天葬的习俗，我一直都知道。
人死了之后，家人把遗体擦洗干净，然后围着跪拜、祈祷，之后再配合着喇嘛诵经超度。
完成告别仪式后，由天葬师送去天葬台，任由飞禽走兽，尤其是秃鹫啃食遗体。
最后，天葬师会把除头骨以外的，剩下的遗骨敲碎，混合着糌粑，继续让飞禽走兽吃干净。
藏族人民认为，灵魂不灭轮回往复，而秃鹫，是神鸟，会把亡者带进天堂。
我尊重民族文化，甚至一度认为，天葬比土葬环保多了，还不会起尸，多好啊。
可是现在，我下意识的接受不了，要眼睁睁看着伙伴的遗体被一口一口啃食，视觉冲击力太大了。
“我们找雪地埋了他，行吗？我去挖!”说着我跨出了帐篷，一直往边上走。
走了不知道多远，跪下来，开始刨雪，没有戴手套，雪太厚，根本挖不动，我只能一根根手指戳，想戳出一个洞。
只要有洞，肯定能挖出坑的……
眼眶又热了，眼泪半天也没有掉到地上，却在我脸上凝结了一小根冰条。
闷油瓶也过来了，半跪在我身边，抱着我，很紧，“吴邪……我心疼……”
一下子，我憋不住了，反手抱住他，“小哥，呜，小哥，呜呜，又是一个，要在我眼前消失……”
“呜，上次是那个神使，呜呜，这次是秃鹫，呜，以后不知道还有什么……”
胖子和小花没说话，大概心里也是难以接受的。
黑眼镜已经把皮包打横抱出来了，“你们进去吧，我和哑巴在这看着。”
……
这条路，从来都很难走，却不得不走。
我取下了手串，谁都没有回帐篷，围着遗体，走了一圈又一圈。
我们不会诵经文，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念着，“嗡玛尼贝美哄，嗡玛尼贝美哄……”
不知道过了走了多少圈，念了多少遍，一阵凄厉的“哑哑”声，扎进了耳朵里。
它们来了。雪也开始飘了。
防寒服早已被解开，我们退后了十几步，就这样看着，看着秃鹫用喙叼啄啃食。
它们也是神使吧，两只巨型秃鹫，带着六只小的，一起进食。那么大一个人，不到一个小时，已经只剩下破烂的衣服在原地。
我感觉麻木了，哭不出来，脑子里空荡荡的，一点想法都没有，行尸走肉一般。
……
两只巨型秃鹫一直没飞走，朝闷油瓶点着头，像是在叫他过去。
他也照做了，我这才发现，它们是真的大啊，比杨过的“雕兄”还要大上许多。
忽然，其中一只动了，很大力的挥动翅膀，雪都被扬了起来，眼前一片白，啥都看不清了，我吓了一跳，这是要攻击他?
可还没等我冲上去，它们又飞走了，像郭襄的那两只“雕儿”一样，一只被半衔着。
闷油瓶退回来了，摊开了手掌，是一只爪子。也不对，是一只爪子上的一截趾骨。
啥意思?我真是满脑子问号，这是信物吗？一截趾骨?
“进去说。”他一把揽住我。
“瞎子看见了吗？”这是进了帐篷他的第一句话。
“嗯哼，这俩是他们的化身。”
“嗯，我看不清，只能听。皮包，是对我们的考验。”
“考验我们会不会扔下同伴，对逝者有没有敬畏之心。”
“如果，那时不是吴邪坚持，我们通过不了。”说着，他看了我一眼。
“如果，我们没有围着他转圈诵经祷告，也通过不了。”
胖子回神了，“所以，咱这是考验过关，他们送了一截趾骨?扯淡吧，不如给条线索来得实惠。”
“切，山神的赠礼，怎么会没用?小哥拿出来我们研究研究?”小花反驳道。
“现在，它就只是一截趾骨。”闷油瓶没有动。
我听明白了他的潜台词，“那是还要做些什么？”
“缅茨姆是大海神女，卡瓦格博的妻子。”黑眼镜解释道。
“在他随格萨尔王远征恶罗海国的时候，思念成疾，流下了一滴凝结神力的眼泪。”
“我们要去神湖，她的眼泪温养他的趾骨，自然会得到想要的东西。”
想要的东西…我明白了，难怪对家要来这里，这东西，太重要了啊！
只是，我不明白，如此要紧的东西，他们怎么会不派厉害的人来呢？
算了，暂时先不想了。反正是我们拿到了，什么阴谋诡计，拿在手里才是硬道理!
之前心里的阴霾也被驱散了不少，前行路上，从来不乏人牺牲，重要的是，有价值。
“那咱休息休息?明天尽早出发？”
“嗯，但是，你们知道要如何温养吗？”小花灵魂发问。
闷油瓶和黑眼镜同时一愣。
我去，还真不知道啊？这两口子也不靠谱啊，不说方法，难道就单纯浸泡一下?
“船到桥头自然直，到了地方也许有些不一样呢？”黑眼镜摸了摸小花的头发。
“干着急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好好休息才最重要。”
“明天要尽量早去，那边挨着有村子，还有游客，如果需要一些特殊方法，被人瞧见了可不好。”
行吧，那就休息吧。
临睡前，去看了一眼地上那些衣服碎片，攥紧了手中的珠串，皮包啊，神女会为你打开天堂之门的，你且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