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天旋地转,张恒逸感到自己陷入了黑暗,被一股力量拖拽着,无法挣脱出来。
就在他快放弃抵抗时,一声天籁传来。
“小逸,起来吃饭了!”
张恒逸耳朵动了动,想继续睡,突然惊醒。
怎么回事?自己不是死了吗?
他睁开眼睛看着四周,白墙泛黄,墙皮脱落,对面贴着海报。
四大天王?他揉揉眼睛,这是哪辈子的事了。
他低下头,看到自己盖着红底牡丹花的被子,蓝白条纹床单,虽陈旧但干净,有肥皂味。
他已多年未闻这种熟悉的味道。
他转头,看到镜子里的人影,尖叫一声。
镜子里是一张青涩的少年脸,白皙而瘦弱,眼睛很大,透露出病弱感。
这张脸虽然青涩,张恒逸熟悉,每个午夜梦回时会见到这张脸,属于他的少年时代。
怎么回事,自己不是已经死了在医院的病床上吗?他清晰记得呼吸机从自己嘴上被撤掉,窒息感袭来。
“小逸,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门口,杜鹃花的门帘子掀开,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太太走进来,满脸忧虑。
“奶奶。”张恒逸不敢相信,从床上跳下来,抱住了老太太。
“大孙子,怎么了?是不是又犯病了,快让奶奶看看。”
老太太叫秦玲,是张恒逸的奶奶,也是对张恒逸最好的人。
在张恒逸十九岁那年,秦玲因为肺癌去世了,张恒逸没赶上看他最后一面,一直是他心里的遗憾。
现在,过去几十年就去世的亲人突然出现在眼前,张恒逸怎么能不激动呢。
“大孙子,你怎么了?别吓唬奶奶!”
张恒逸是她的心肝宝贝,比她自个的命都重要。
刚才孙子还好好的,怎么睡醒就变成这样。
“奶奶,我好想你。”
张恒逸轻声说,好像怕打破了这个梦,至少他现在认为自己在做梦,只是梦境太真实了。
“傻小子,胡说什么呢,奶奶就在你身边,多大了还跟奶奶撒娇,快吃饭吧!
张恒逸感受到秦玲推着他的力量,不禁停住了。
“奶奶,今天是几号?”
“10月19号,怎么了?”
“是1993年10月19号?”
张恒逸猜测着梦境中的场景发生的日期,他在16岁时得了怪病,爸妈奔波赚借钱照顾他,奶奶从乡下来照顾他。
“是啊,小逸,你怎么了?”
张恒逸愣住了。
难道他重生了?
是上天给他弥补前世遗憾的机会?
“奶奶,我爸妈呢?”
确信自己重生后,张恒逸冷静了下来,既然上天让他重生是为了弥补遗憾,他不能辜负这个机会。
命运的转折点在几天内,具体日期记不住,只知道奶奶来后,他的人生从天堂变成地狱。
“他们出去了,先吃饭吧,奶奶给你煮了面,快来吃吧。”
秦玲眼中闪过痛楚和无奈,有些话没说出来,拉着他的手走到饭桌旁。
圆桌上放着一个蓝边大海碗,碗里装满油花的面条,看到上面还有红烧肉。
家里因他的病已负债累累,但所有人都瞒着他,没有让他受到影响。
想到这里,他只能低头吃着面条,眼泪默默掉了下来。
“奶奶,我吃饱了,上床睡觉去了。”张恒逸吃了不到半碗就停了。
“再吃点。”
“我真的吃饱了。”张恒逸低着头,不敢让奶奶看见他眼睛,匆匆转身回房里。
过了一会,外面才传来斟面的声音,不过听得出在刻意压低。
张恒逸躺在床上,脑海里闪过一幕幕画面:
因为他的病,父母用尽家里的钱,还向亲戚朋友借了不少,仍然不够,最后找了个高利贷的中间人,借了五千块钱。
93年的五千块可算是巨款,那时候,普通工人一个月才一百多块。
高利贷利息可怕,而且放贷的是个平城的混混。
不久后,混混带人打上门,威胁、砸东西,最后逼父母把房子抵押了。
没房了,张恒逸就和父母奶奶搬到郊区租了个小房子,不到40平米。
冬天冷得手脚冻疮,夏天热得浑身起疹子。
更糟的是,为了还亲戚的钱,爸妈日以继夜地干活。
爸爸被工地上的脚手架砸伤,下半身瘫痪只能躺在床上。
家里的顶梁柱倒了,妈妈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不到中年,她就像个老妪一样苍老。
等到张恒逸有能力照顾母亲了。母亲却因脑出血在医院的病床上去世。
他只剩下瘫痪在床的父亲,和张恒逸相依为命。
想到前世,张恒逸攥紧了拳头。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现在有机会重新来过,他一定不会让悲剧再发生。
但他才16岁,他靠什么改变这些呢?
张恒逸胡思乱想起来,不知不觉睡着了。
在梦中,他在大雨中奔跑。
前面是一个蹒跚的身影,他知道那是谁。
他想追上去,但大雨模糊了他的视线,绊住了他的脚步。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身影渐行渐远,他无力地跪在地上,默默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