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随口一问，姜弃却答的很是郑重，摇了摇小脑袋，认真道：
“现在没有。”
“现在没有？”胖子忙着对付八珍鸭子，已差不多把方才的问话忘在脑后，本着不让孩子遭冷场的心思，耷拉着眼皮跟着询了句：“什么意思？”
“今年最嫩的鱼肚子，给姐姐和林叔。”
虽胖子不上心，姜弃仍端正了神色，给他解释说：
“明年才能给你。”
胖子一愣，可算从碗里抬起头，看着姜弃白嫩的脸上满是肃色，他正想说什么，却被抢了先。
“我想之后的除夕，都能和大家在一起。”
一双黑葡萄样的眼泛起希冀的光，姜弃攥紧了双手，许是实在欢喜，不由提高了嗓音，奶声奶气地喊：
“一直在一起过年！”
因他一句话，饭桌上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众人面面相觑，惹得姜弃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忐忑了好一会儿，没想到忽听到一阵整齐的哄笑声。
“我当是什么呢？”苏娇娇凑近他，揉乱了姜弃整理的发，扬起一侧眉毛打趣道：“怎么？你想以后出息了，带着小老板跑掉，不再搭理我们这些穷朋友？”
“想都不要想！”
阿羞接过话茬，“啪”地一声放下筷子，双手插在腰间，气势汹汹地道：
“我可告诉你，小老板算是我师傅，我这辈子是赖定了她。反正我日后不打算嫁人，要一辈子留在小老板身边，牢牢盯着你个小娃娃变成大娃娃，是绝跑不掉的！”
胖子耸了耸肩，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从厨房端出特地给姜弃蒸的鸡蛋羹，放了小银鱼和香油葱花，卖相味道皆是顶级。
被尚有余温的碗边，烫的嘶嘶哈哈，他把鸡蛋羹放到姜弃面前，叹道：
“我那些个家人，没一个是好东西，比谁都盼着我早死，免得和他们争家产。还是跟你们在一起安生。”
林叔看着碗里的鱼肚子，出了半晌的神儿，待得想起来去吃时，鱼肚早已凉了个七八成。
香菜碎黏着鱼皮，和着粘稠的汁水一起，看起来绝引不出什么好胃口。
但林叔仍小心翼翼地送进口中，仔细抿干净每一块鱼肉，恨不得把鱼刺嚼碎，吮干几乎不存在的骨髓。
吃完了鱼肉，他抬头笑了笑，开口时嗓音有些发抖：
“挺好的。”
“现在的日子，我之前都不敢想。”
阿羞舀出一大勺的枸杞山药羊肉汤，先挑了切成菱形块，炖煮的软烂绵糯的山药，“嗷呜”一口丢进嘴里，她长长喟叹了一声，接着忙拿起四方块状的羊肉，被香的半晌没了后文。
倒是向来寡言少语的霜降，放下被筷子戳的千疮百孔的饺子，偷眼几次扫过姜皎，到底没能压住悸动，小声问：
“我能，一直和你在一起过年吗？”
她的嗓音不重，加上外面爆竹声响亮，桌上大部分人未能听到只言片语，唯独楚赢瞥了她一眼。
在霜降满腔忐忑，即将沉入谷底时，姜皎忽送了一块山楂雪球来。
撞见霜降闪躲的眼神，姜皎似有所觉，在并未听得她说过什么的情况下，温声说着：
“等明年除夕，换一身红衣裳如何？今年忘记给你置办了，等之后多给你补几身。”
也不知时谁，打开了逐月楼的窗，万千烟火倒映在姜皎眼中，和她唇角扬起的弧度一起，永永远远的铭刻在了霜降的记忆。
她想，这世上再不会有谁，比姜皎来的更好了。
霜降不知能否一辈子留在姜皎身边，但她无比确信，只要有一口气在，不论任何人和事，都无法阻止她奔向姜皎的脚步。
垂眸掩住泛红的眼圈，她缓缓点了点头。
“嗯。”
“吃饺子喽！”
胖子一手端一托盘，带着满身的热气冲出厨房。阿羞一瞧见白胖饱满的饺子，当即直了眼，十分勤快地跑过去想接手帮忙，还妄图趁着胖子不注意，先偷偷尝个味道。
奈何胖子早有准备，在阿羞一口咬下后，笑嘻嘻地交代：
“都小心点啊，我包饺子的时候，放了几个铜板，还有两锭碎银子，和一个小金瓜子。莫要把牙硌掉。”
“什么？！”
阿羞半个饺子进了嘴，突得了胖子的提醒，差点没在情急之下，直接一口吞进肚子里。
拍了拍胸脯，她勉强缓下一口气，瞄见一旁偷乐的胖子，知道自己是谁耍了，抄起饺子要和他斗法。
“胖哥，你太恶毒啦！”
“我没骗你，是真的放了。”
胖子一缩脖子，但搭眼扫见桌上没人动筷，大家对里面藏满了金银铜板的饺子，皆面露敬畏之色。
“你们那小胆子。”胖子啧了两声，先行打了个样，“这个，白菜猪肉馅的，我做馅的时候，特地问了小老板两句，味道保准给你们吃迷糊了。”
咬掉半个饺子，胖子看似洒脱，实则嚼起来时，仍悄然放慢了动作。
可他也不知是运气太好，还是过于倒霉，一连吃完了白菜猪肉、韭菜鸡蛋、排骨茴香和酱肉馅的饺子，却是一个铜板没见着，更何况金银了。
“不至于吧。”
胖子难免有些郁闷，提起只饺子凑到眼睛前，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嘀咕道：
“难不成，是我记错了？”
他这边话音刚落，姜弃突叫道：
“呀！我吃到了！”
吐出一块碎石子大小的银锭，他欢喜的不得了，献宝一样高高举起手，挨个让看了一遍，连林注安都没被落下。
“是银子呢！”
林叔摸了摸他的头，道：
“厉害，小弃今年一定会有好运气的。”
“我再吃一个！”
有了一个好的开始，姜弃两眼放光，给饱胀的肚子匀出空，在胖子郁闷的注视下，竟真又吃到了一枚铜板。
“果然放了好多哎！”他找向胖子，急急地喊：“胖哥，你看！”
“胖哥看到了。”
胖子很是无语，皱起眉头认真盯起了饺子盘，准备要再来一个碰碰运气。
但直到姜皎苏娇娇等全陆续吃到藏有银锭铜板的饺子，他仍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