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想姜盛茹对姜皎的怨恨,莫说是好心泄了姜听荷的秘,怕不是面前有一把刀,她会毫不犹豫地刺进姜皎的心窝。
胖子还在咧着嘴傻笑,谁知姜皎抿了口茶后,竟道:
“她没说错,确实是姜盛茹到厨房找了我。”
“我就...什么?”
说了一半的话猛然卡住,胖子瞪大了眼睛,面上尽是不可思议。
和姜皎仇怨最深的姜盛茹,居然会主动向姜皎示好?
这算是什么事?
“果然天底下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不变的利益。”
胖子喃喃道了一声后,又说:
“我看她是日子过的太差了,任姜听荷连打带骂的,姜盛茹一个大小姐如何能受得了?会不会是她也想走姜听荷的路子,先和你合作,重新找机会翻身做主人,把姜听荷踩下去后,再来对付我们?”
“姜盛茹来寻我时,我恰好要离开厨房,没说上几句话。”
姜皎摇摇头,没心思去揣测姜盛茹的目的,单手托起下颌,她懒洋洋地眯起眼,说:
“不管她打的是什么主意,不愿再忍姜听荷也好,想要取信我们当个内应也罢,都不必理会她。眼看要除夕了,最近忙的厉害,没来得及置办多少食材。你除夕晚上,要来吃饭吗?”
“来!”
胖子应的干脆,末了又嬉笑着说:
“我可不愿意面对那些人,早点都打发好了,下午我就能赶回来。现在逐月楼改建好了,楼上有空房间,我晚上和你们一起守岁,等到初一再回去。”
虽乐得和熟人一起吃团圆饭,姜皎仍有些惦记,问:
“这好吗?你家里面...”
“没事。”
厢房内皆是自己人,胖子说起话来,也没了顾忌。只是笑了一会儿后,他嘴角的弧度慢慢收敛,面上笼起一层沉雾,慢吞吞地道:
“看他妻妾子女围在一起,过的快活又舒坦,我这心里面,实在是不好受。”
抹了一把脸,胖子口里吐出声嗤,说:
“我娘这辈子,受了不知多少的辛苦,旁人过除夕全家团圆,她跑着我挨个医馆的跑,跪在门口求人家给一口药吃。我们娘俩差点冻死在街头的时,那个所谓的爹,正坐在大房子里面,乐呵呵的听着吉祥话,和一家人过团圆年。”
姜皎和楚赢对视一眼,皆默契的保持了沉默。
“一看到他,我就控制不住的想起我娘。”
摊平了双手,胖子彻底松下腰,整个人瘫坐在椅子里,道:
“而且我也没觉得,和那家人有什么亲情存在。说句实在话,我那些兄弟姐妹,巴不得我早点死,好少了个和他们争家产的。”
姜皎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沉默了一会后,勉强吐出一句:
“你想来就来,随时。”
“放心,不会和小老板客气的。”
向姜皎挤了挤眼睛,胖子听楼下传来的动静,估摸着那些人应是吃的差不多了,准备过去瞧上一眼,同时留下一句:
“与其和他们虚与委蛇,不如躲个清净,和你们在一块,自在又舒坦的吃个年夜饭,不是好得很吗?”
他离了厢房,狭小的空间内有一次仅剩下姜皎楚赢。
许是角落里燃尽的火盆,仍残留了些许余温,以至于姜皎觉得愈发热了,掩饰地抿了口茶水,有问在心底绕了几圈,终在一时失察下离说出口:
“你呢?”
她说的没头没尾,话音刚落后,立刻生出了悔意,抿紧了唇不愿多解释,更是盼着楚赢未听清,把话题就此遮掩过去。
奈何楚赢并不打算粉饰太平,薄唇悄然扬起,桃花眼定定注视着姜皎,他柔声道:
“自是和你一起的,不然如何能叫团圆?”
胸膛内轰然传来一阵天塌地陷,姜皎面上勉强能维持住镇定,实则连握着茶杯的手,都在隐隐发抖。
再次捧起空荡荡的茶杯,她喝了一口并不存在的茶水,清了两下嗓子后,装作不经意地问:
“嗯,你想吃什么?”
“都好,若是不嫌我拖累的话,可否让小老板,允她的跑堂在一侧打下手?”
不知是否出现了错觉,说到'她的跑堂'四个字时,楚赢似乎加重了语气,无端生出了几分晦涩的纠缠。
姜皎耳尖起热,双手一并用力握起了茶杯,垂下眼避开了他的目光,艰难开口道:
“你的厨艺...并不差,算得上可以了。”
“是你教的好。”
“没...”
她摇摇头,准备要认真解释一番时,楚赢忽然走近,屈膝俯在姜皎身前,道:
“若非你的话,我定不会任由她触碰的。”
姜皎愣了愣,微妙感涌上心头,一时分不清喜怒,她和楚赢四目相对,撞进他深邃的桃花眼,略有些出神地说:
“抱..抱歉。”
楚赢不再继续言语,只定定注视着姜皎,眼底荡着缱绻的柔波,她在无措之间,竟莫名看懂了他的暗示。
鬼使神差间,姜皎抬起了手,在即将碰上他的面庞时,又陡然转至一旁,堪堪握住了桌上的茶壶。
拿起茶壶倒满了杯,她却未有入口的意思,连带着茶杯一起放到一旁,姜皎匆匆起身,和楚赢擦肩而过识,面无表情地道了句:
“差不多该走了。”
她近乎逃似的离开了厢房,走的实在匆忙,并未留意到楚赢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到了彻底不见踪影时,他随之跟了上去。
大堂内嬉闹不断,除了一旁刚走出厨房,惨白着一张脸的掌柜,其余人皆满面欢喜,高谈阔论声不停。
见了姜皎出现,胖子遥遥投去一道示意的眼神,得了她的示意后,他振臂一呼,喊道:
“兄弟们,吃饱喝足,我们该走了哈!”
“得咧!”
众人勾肩搭背地离开食肆,掌柜们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走出门,到了胖子时,他实在忍不住,赔笑着道了句:
“这位兄弟,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胖子一手剔牙,一手揣着油纸包,里面装了打包带走的大肘子,准备回去再和赵逢云喝一顿酒。
被掌柜叫住,他横过去一眼,拖长了嗓音道:
“掌柜,幸好你喊了我一句,不然我都忘了,有事要和你讲了。”
“啊?”
没成想被胖子来了招反客为主,掌柜一时失了防备,不等他想明白,胖子先一步说:
“你家的菜,做的一般般,当然味道差点意思也就算了,我和你计较这个,毕竟不能拿小老板来比较你们,太欺负人了些。”
“不...我是想说...”
“主要是口味太清淡了,鹿肉要加点椒盐才会香,肘子的虎皮也不够漂亮,还有羊排...烤的还不如我来的香呢。”
拍了拍掌柜的肩膀,胖子意味深长地道:
“我理解,最近生意不算好,你这当掌柜的压力也很大,就不和你多计较了,也不会让你家姜听荷小姐知道的。”
“多谢公子了。”
掌柜下意识道了谢,余光扫见胖子要走,连忙拽住他,哭丧着脸道:
“小姐走了,公子你若再离开,这账...要怎么办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