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青山书院,怎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
听姜弃讲完厢房内发生的种种,胖子吸了一口气,摸着下巴沉思了好一会儿,然后曲起手肘撞了撞赵逢云,问:
“不是挺庄严的读书人的地盘吗?按理来说该有点清高的心气吧?但我为何觉得,拿点银子就能砸开门呢?”
不仅是胖子,赵逢云同样觉得有些奇怪。
他虽不曾在外修习,只经由夫子单独教授学问,但毕竟从小长在京城,身边来来往往的玩伴不少,其中不乏青山书院出身的学子,对其皆是满口赞扬。
“看样子是了。”
赵逢云叹了口气,以为教化世人的学堂,变成了金银垒成的窝棚,他多少有些失望,摇摇头道:
“许是我那些狐朋狗友不说真话,也或许是青山书院内部生出了变故。总而言之,小老板,你还打算送小弃去吗?”
“看他自己的意思。”
姜皎走出厨房,把做好的红烧肉送上桌,在胖子吞咽口水的响亮背景音下,转眼望向了姜弃,柔声问:
“你觉得青山书院如何?可喜欢?”
“还好。”姜弃一双眼几乎要掉到装有红烧肉的大碗里,勉强分出一寸注意,他舔了舔嘴唇,说:“姐姐,那个看起来很严肃的蒋夫子,好像人挺不错的,没有表面上凶。”
比起一脸和善,满口奉承话的年轻男子,姜弃对蒋夫子的印象,显然要好的多。
姜皎猜到他的意思,微微颔首后,让姜弃去招呼霜降吃饭。
“青山书院的夫子,应还是挺不错的...但现在也说不准了,我先回去打听打听再说,小弃上学不是小事,先急不得。”
赵逢云早馋了红烧肉,迫不及待地落了座,夸了青山书院一句后,又觉得不大保准,于是紧跟着调转话头。
“我明个去找熟人问问看,那些有名头的夫子,可还在青山书院了。”
向他道了声谢,姜皎夹起一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送到了默默吃饭的霜降碗里,而后随口叮嘱了句:
“多吃点,最近太忙,你瘦了好些。”
霜降面上泛起一丝微红,藏在桌子底下的左手,悄悄摸了下腰间,再感受到一圈软肉后,连忙低下头扒了几口饭。
打从来到逐月楼,无需再过刀口舔血的日子后,她一日过的比一日舒坦,连曾经的衣裳都穿不进去,哪里来的变清瘦的道理。
怕不是只在姜皎眼里,霜降会如姜弃一般,需要劝着多吃几口,来身强体壮。
她满心的姜皎,忍不住再次看去一眼,也挑了一块十成瘦的红烧肉,悄悄送了过去。
“你才是要多吃点。”
姜皎向她勾唇一笑,眸里尽是不遮不掩的宠溺,吃过碗里的红烧肉,她从鸡汤里盛出鸡腿,给了霜降姜弃一人分了一个,而后才继续和赵逢云谈论起有关学堂的话题。
青山书院胜在离逐月楼不远,再加上颇负盛名,算是她在挑挑拣拣之下,做出的第一选择。
但今日之行过后,原本定下的主意,算是被摧毁掉了大半。
“要我说,换一家学堂不就行了。”
胖子一口气喝干大半碗鸡汤,捞出鸡爪子拿在手里,边啃边含糊不清地道:
“或者先缓一缓,反正家里面有赵逢云在,他别的干不成,好歹教小弃读书写字,还是勉勉强强的。”
“什么叫勉强?”赵逢云一瞪眼睛,“啪”地一声打开折扇,傲气道:“教导过我的夫子,对我的评价皆是天资甚高,是有大才者,若不是我无心功名,怕不是轻而易举就能考个状元当当。”
“就你?”
宛如听见了什么笑话,胖子咧开嘴,把光秃秃的鸡爪子伸到赵逢云脸面前,道:
“人家教书先生收了你家的银子,难道会说你是个脑袋不灵光的?肯定是为了多赚钱,把你夸得要多好有多好了。”
赵逢云哪遭过如此羞辱,当即和胖子斗在一处,两个人在饭桌上你来我往,不停打着嘴仗,让姜弃都摇摇头,小声说了一句“幼稚”。
这场面属实不算稀罕,几乎是每日都要重复上一次,姜皎等早习以为常,丝毫不被他们影响,继续自顾自做自己的事。
脑袋里正想着青山书院有关的种种,姜皎无意一瞥,却见自己碗里,不知何时多出条泛着油光的鸡腿。
足有成年男性的手掌大小,应是采用了熏卤的方式制作,外皮呈现诱人的金黄色,仔细去嗅时,还能捕捉到一丝隐隐约约的果木香气。
姜皎愣了愣,下意识抬眸去寻,对上楚赢始终望向她的桃花眼,不由心头一颤。
除了楚赢之外,似也不会再有谁了。
虽确定了鸡腿的主人,不过姜皎仍有些迷糊,一时不知该不该动筷,倒是胖子见了这一幕,笑着打趣道:
“真是明目张胆的偏心眼,但好像每次家里吃鸡肉,小老板你总是把鸡腿给小弃和霜降,要不是楚哥有心了,我们都没留意到这点,还得是他记得,特地单独给你准备了。”
“有这么一个...”赵逢云提起折扇挡住半张脸,掩饰住不停上扬的嘴角,当即决定和胖子统一战线,话锋一转说:“想想就让人怪羡慕的。我和楚赢认识这么多年,他估计连我今年什么岁数都不知道,却唯独惦念着小老板没吃到鸡腿。”
“谁让你不是小老板...把最后那块肉放下!”
“可是我先拿到的。”
“我呸!”
姜皎垂下眼,再次无视了重新闹作一团的胖子赵逢云,直直盯着碗里面的鸡腿,宛如要用目光,在上面戳出两个洞。
她自有一身好厨艺,再寻常的食材都能做出花样,自不缺好吃好喝,更不贪一口鸡腿。
但当楚赢留意到,姜皎每次都把鸡腿分出去,不论她是不喜,亦或根本不在意这点吃食,他仍选择用自己的方式,给予了她补偿。
“...多谢。”
姜皎勉强挤出一声,咬了一口鸡腿后,以一种近乎慌张的方式,匆匆转移了话题:
“今日来看,那年轻男子和蒋夫子,似乎并不是一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