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待了许久，赵壮依旧没能我闻得半点声息，实在是压不住急切的心，他吞了口唾沫，试探着抬起一寸脖颈，向上首小心望去。
然他这才发现，皇上在尝过一口腊肉莲子后，并未做出什么评价，直到太监总管为其送上一份河豚鱼肉时，他微微颔首，道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不错。”
赵壮哪里能想明白，这是个什么评价。
是说腊肉莲子和河豚皆可，亦或另有其他意思？难不成皇上仅一句敷衍话，准备打发了他？
他想不通，在皇上吃过了糯米莲藕后，越发努力地瞪大眼睛，试图去窥得一分端倪。
奈何天子的喜怒，怎会是赵壮能够揣度的清。
一道仅一口，皇上试过了他的菜，太监总管立刻送上完颜樽的菜肴，外表糊黑的猪心夹起一片，露出嫩粉的内里。
两相比较之下，使得人不觉生出惊艳之感，颇有内藏乾坤的架势。
没有任何的摆盘装点，完颜樽送上的菜肴符合他的性情，相当的简练直接，不过从皇上尝了一口猪心后，微微颔首的模样来看，显然是评价不菲。
赵壮一惊，想着皇上方才试吃自己的菜时，可没有这般表态。
而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完颜樽在后面，可还有牛羊两道硬菜等着。
卤牛腱和羊杂汤倒是平平无奇的过去，依旧是不多不少的一口，没再出现让赵壮胆战心惊的场面，皇上执起茶杯，道：
“看看这个姑娘的本事吧。”
“是。”
几乎是皇上开口的同时，太监总管立刻送上了话梅小番茄。
被剥了皮的小番茄，躺在白瓷盘子底，再和一旁乌色的话梅相互衬托，愈发显得娇艳欲滴。
皇上将番茄送进口中，咀嚼刚进行到一半，忽止住了动作，他深深看了姜皎一眼，眸光颇有些意味深长。
但他依旧不做评价，唯独在尝见小羊排时，稍皱了皱眉头，让一直偷瞄的赵壮颇为感同身受的，呼吸短暂窒了一瞬。
果然，皇上乃天底下最尊贵的人物，常人一辈子见不到一眼的珍惜食材，排着队送进皇宫，经由最好的御厨钻研烹制番后，才有资格送到他的面前。
如此尊贵的人物，自有最灵敏的舌头，怎可能会察觉不到菜肴里出现的错处？
咸水角被一切为二，露出内里丰富的馅料，皇上先咬了一小口，接着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视线扫过盘子里剩下的部分，淡淡道：
“有意思，可惜...”
他未再多言，把菜肴赏赐下去，道：
“你们也尝尝，再来说说味道如何。”
招呼了小太监，太监总管把九道菜一一分送给下方的诸位贵人。
无数目光在暗中交汇，他们的心思根本不在意菜肴，更对于厨神争霸赛和姜皎等人，连个正眼都不愿搭理。值得竭尽全力去猜测的，唯有皇上的喜好罢了。
只是不知，这九道菜三个人里面，皇上更加中意哪一位？
坐在第三席左侧的宫装美妇人，先试了一口河豚鱼，精致的面容并未显露出情绪，倒是在最后才愿意去吃的小番茄，使她眼里控制不住地流露出一抹惊讶。
不过一最寻常的小番茄罢了的，怎能做出这个味道？
竟是她闻所未闻的。
九道菜里面，竟是只有咸水角，能和其媲美了。
但美妇人暗中斟酌一番，余光悄然扫过姜皎，格外在她眼尾的鲜红泪痣处，稍稍停留了一瞬。
“皇上，臣妾觉得，这道河豚味道甚好，其火候味道，怕是不比宫里面的御厨差呢。”
她率先开口，眼波流转间，面容越发的娇艳，竟是满头华丽的珠翠，都被压下了夺目的风采。
皇上唇角浮起一抹浅笑，看向她的眼神中，带着不遮不掩的宠溺，赞道：
“淑妃好眼光。”
“臣妾多谢皇上夸奖。”
淑妃垂下头，看似羞涩不已，实则却是趁机向坐在另一侧的妃子，投去一个得意的眼神。
有她这一开头，其他人亦清楚皇上的心意，一时间附和声不绝于耳，竟全是喜爱上了赵壮的河豚鱼，恨不得捧到天上有地下无的程度。
赵壮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时傻在原地，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微微开启，一双眉毛撇成了八字，不知是要笑要哭。
就在众人齐刷刷的吹捧河豚鱼时，忽有一道不合时宜的嗓音响起。
“臣觉得，这道咸水角味道最好，番茄其次，最末是烧猪心，河豚勉强能够到四五。”
他这一出声，原本热闹的交谈在刹那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姜皎循声望去，见到坐在仅次于皇上的次等席上，腰杆挺得笔直的老者。
不顾周围人的眼神，他再次说：
“这是臣的一点拙见，皇上不必在意。”
“爱卿是镇国将军，你的意见又怎会是拙见，朕会考虑的。”
皇上对待老者的态度极好，甚至称得上客气，但姜皎怎去瞧，都觉得他的笑意尽数浮在表面，并未进入眼底。
不过镇国将军...
莫非他就是谢婉的父亲？
姜皎下意识捂了捂胸口，谢婉的信被她贴身藏着，被体温染热，透出淡淡的书墨香气。
若是有机会，再把信交给他吧。
她心里念头闪动，和比赛沾不上多少关系，完颜樽则仍保持一副没什么表情的冷脸，唯独赵壮满头大汗的，大冷天里衣裳被反复打湿了无数次，仍止不住他的紧张。
虽方才得了好些善评，唯那老者格格不入，可看皇上对他的态度，许是只他一人的意见，便足够顶替过其余赞扬加起来的分量。
好不容易走到了厨神争霸赛的决赛，进了皇宫内院，为九五之尊的天子下厨烹饪，即使之前脑袋里浮起过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甚至有临阵脱逃的念头，但若这时输了的话，赵壮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甘心的。
把全部的注意力，尽数投到高坐在顶端的皇上袍角，赵壮咬紧了下唇，暗暗把漫天神佛求了一个遍。
“既然如何，朕便宣布结果了。”
皇上终于开口，在赵壮紧张的注视下，又忽然话锋一转，问：
“魁首的奖励，是何物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