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炯炯,难得见到一次姜皎,连眼都舍不得眨,生怕少看她一会儿。
视线描绘过她的五官,落在毫无血色的唇上,她脸色亦是白的厉害,纵使有在遮掩,依旧盖不住眉目间的疲累之色。
到底...
发生什么了?
子车靖皱起眉,到底是放不下心,再次询了句:
“为何会前来这来买牛乳?可是出什么事了?能否,和我说说?”
“也没有什么。”
姜皎抿了抿唇,感受到子车靖的担忧,她迟疑了下,轻声道了句:
“是黑狗。”
仅仅简单的三个字,却使得子车靖立刻猜测了不少。
他并未继续多问,示意姜皎先喝口茶暖暖身子,而后柔声道:
“我等下有事,恰好要去花街一趟,不知小老板可愿意赏脸,陪同我这一次?正好我们路上,可以聊聊生意上的事。”
姜皎想不到拒绝的言辞,最后点了点头。
“多谢。”
“你同我之间,即使...”
堪堪止住了话头,子车靖笑容一窒,不过很快恢复如常。
“你既是我的恩人,同样为我挚友,我们之间无需这么客气的。”
“是了。”
姜皎勾起唇角,扯出一个怎都算不上好看的笑。
不愿看她虚与委蛇,子车靖暗叹一声,面上神情不变,他的嗓音依旧温和如初:
“我去和他们说一声,你且等一等我。”
“好。”
姜皎微微颔首,心里堆了太多冰雪,实在没了应酬的心里,她答过一字后,慢慢垂下眼睑,不再多理会旁事。
也正因此,她并未发觉到,子车靖在回去二楼前,先到厨房走了一遭。
没过多一会儿,掌柜和小二一人手里抱了个大号水囊,气喘吁吁地赶进大堂,还不忘向姜皎招呼道:
“姑娘,这带有茉莉花图样的水囊,里面装的是牛乳,另外一个里面是羊乳,你都拿回去吧!”
姜皎一愣,连忙摆手道:
“掌柜,不用这么多的,我明天可以...”
“哎,客气什么。”
掌柜打断她的话,吩咐小二把水囊放上柜台,袖口抹了一把额头,他憨厚一咧嘴,道:
“今个天头实在太差了,估计不会有什么客人,我打算等楼上的客人一走,就提前打烊,不再继续等下去,还要费炭火。”
“那多谢掌柜了。”
“客气什么,你给我十两银子,买这些东西可谓是足足够够的了,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
掌柜让小二去搬凳子,口里则不停歇地道:
“要不要再坐一会?反正店里面暖和。”
“不必了。”
姜皎向二楼瞥了一眼,恰好见了子车靖的身影,于是伸手想要抱起水囊,口里则客客气气的告了别。
“多谢掌柜,我不多留了。”
听到楼梯处传来的脚步声,掌柜的笑容更加热络,紧着动手帮忙拿了水囊,说:
“应有马车在等你吧?外面下大雪,可冷的要人命了,你要是这么拿回去的话,手八成要弄出毛病来的。”
“无事,给我吧。”
子车靖微一颔首,掌柜立刻把水囊全部交给他,附赠一个笑脸后,还不忘亲自把他们送出大门。
先放好水囊,子车靖接过小厮递来的手炉,送到了姜皎面前。
“拿着,你在发抖。”
他难得加重了语气,眸底的担忧几乎要凝结成实质。
姜皎缓慢地眨了下眼,指尖触上手炉的一角,便被强行塞进了掌心。
藏在皮肉中央的水泡被无意牵扯,她疼的眼角一颤,但不过一瞬间,所有的情绪被隐藏在漫天风雪之下,再显露不出一丝一毫的端倪。
甚至让一直专注留意姜皎的子车靖,都要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他叹息一声,握住姜皎的腕,以极轻柔却不容置喙的力道,一点点按平她的手掌。
让千疮百孔的伤口,显露在青天白日之下。
血泡磨破了不知多少次,皮肤早已破损不堪,显露出深红色的嫩肉,又因挨了严寒的缘故,变得更为可怖,哪里能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子车靖咬紧牙关,感受了一针强烈的心悸,竟是比他自己深陷囹圄时,更增上无数倍的紧张。
深吸一口气,他颤声问:
“你在他面前,也是如此一般逞强吗?”
分明没有指名道姓,但奇怪的是,姜皎无需去想,就知道了子车靖在说的人是谁。
她避开了子车靖问题,边挣开他的手,边道:
“劳你挂心了,不是什么大事,等送我回去之后,你早点回去。”
“姜皎!”
子车靖并未松开姜皎的腕,反而加重了一分力道,又在察觉到她的不适后,慌忙放松了些,仅是虚虚牵扯着她。
疲乏和茫然占据眼底,他注视着她,再次开口时,嗓音里已多了分急切:
“若我愿意照顾你,能予你和身边人安稳,使你不再烦忧受苦,你为何要固执的,等着一个离开的人?”
“我没有等他。”
姜皎下意识反驳一句,不愿继续提起有关楚赢的种种,想要移开话题时,忽察觉到了另一桩事。
“你怎么知道楚赢离开了?”
“你来过逐月楼?”
“亦或者,是谁告诉你的?”
她一连三问。
面上的警惕之色,让子车靖备受打击。
他苦笑一声,道:
“我不过,是去找过你,没能看到楚赢在,我想应是他离开了吧。”嗓音顿了顿,子车靖继续道:“而且你应该知道,像他那种人,注定不会屈居在一间小酒楼里,当个不声不响的小跑堂的...”
“他是哪种人,我比你清楚。”
姜皎冷声打断他的话,用力挣开子车靖的桎梏,面无表情道:
“他帮过我,我暂时收留他,我们之间仅此而已,再没什么其他。”
“再没其他吗?”
发觉姜皎脊背抵着马车角落,挑在一个距离他最远的位置,子车靖压了压额角,许是难得和姜皎独处一隅之地,使得他心焦气躁,竟忍不住追问了下去:
“难道在你心里,楚赢和旁人一般无二?那同我呢?也是一样吗?”
“他于我而言,和旁人不同。”
姜皎半阖着眼,道:
“你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