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呢?你一怒之下,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好友,还有两个证人在场,亲眼看到了这一幕。”
姜皎唇角弧度不变,担心邱伞听不懂她的话,她贴心地放慢了语速,一字一句地慢声讲道:
“若是我们去报官的话,你一定会掉脑袋的吧?”
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颤,邱伞下意识摸了摸脖颈,触感一片冰冷的潮湿,他缩起肩膀,却掩不住身体反应出的惊恐。
也不知在和谁讲,他两眼无神,嘴里哆哆嗦嗦地解释:
“不...不会的,我没有杀人,我怎么可能...”
“可惜了,你正当年的好时光,没等多享受一番,过上几天好日子,就要到牢狱里面,去怀念过往。”
姜皎不理会他,再次自顾自地说:
“但也没什么关系,毕竟用不上多久,你就会被拖去菜市口,‘咔嚓’一刀的砍掉头,便再也不用委屈自己受苦受累了。”
她轻轻叹息着,眸底泛起悲戚的涟漪,望向邱伞的神情,宛如神祇降给他最后一丝的怜悯。
“想想,怪可怜的。”
邱伞张着嘴,喉咙里滚出一声声粗壮的喘息,衣裳被冷汗打湿了不知多少次,他面容惨白,竟是比倒下的六子,更像个鬼魂。
不行!
他不能被砍掉脑袋。
六子会死,是他自己命软不当事。
若是因为小小一个六子,邱伞就要一命偿一命的话,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甘愿的。
更何况,他不过二十几的年岁,好日子没过几天,膝下更连个子嗣都不存,老邱家是绝不能断了后的。
喉头一滚,邱伞悄悄瞥向大门,逃走的念头刚刚升起,姜皎却宛如猜中了他的心思般,顺口道:
“时辰不早了,霜降你留在这里守着他,我去通知官府一声,让他们前来缉拿杀人犯。”
故作要离开的姿态,她头也不回的继续道:
“如他要逃走的话,打断两条腿应没什么事,算是帮官大人们省了麻烦,指不定有赏金给你花花。”
“不要!”
邱伞尖叫一声,再顾不得其他,膝行着追向姜皎,连连哀求道:
“姑娘,我求你了!不要报官!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放我一马吧...我们邱家三代单传,绝不能在我这里断了香火,你放我走,我日后一定天天的为您祈福!”
脑门重重撞上地面,很快见了红。
邱伞满心惶恐,哪里能注意到这点疼意,只要姜皎肯放过他,莫说是磕头作揖了,再下作的勾当,他都能做得出来。
“这...”
姜皎面露迟疑之色,顺势停下了脚步。
见有戏,邱伞眼睛一亮,再次用力扇起了自己巴掌,噼啪声不绝于耳,很快他的一张脸,彻底没了人样。
嘴角破皮露肉,被冷风一刮,疼的他只吸冷气。
但姜皎没表态之前,邱伞哪里敢停下。
一点小伤小病,换他的一条命,两者之间孰轻孰重,他当然分得出来。
“我知道,你并不是有意要杀他的,平白看着你去死,我心里面也不好受,只是你们害了我的狗,我心里面实在...”
“吃狗肉的主意,全是六子撺掇我的!”邱伞一说话,疼的龇牙咧嘴,仍坚持着道:“我没有骗你,狗毕竟是我养的,怎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再说了,要是吃肉的话,早之前就吃了,何必要扔掉它?真的不是我啊!”
看他不像是说谎,姜皎点点头,余光扫过躺在不远处,无声无息的六子,心里有了主意。
“我可以放过你,可是你留在京城,日后要是被抓了,我也难逃干系。”
“我走!我马上就走!”
邱伞见事情有望,语气越发卑微,他再次磕了一个响头,哀求道:
“姑娘,只要你肯放过我,我现在就离开京城...以后也不会去什么城镇,定不会让谁找到我的,我就挑个深山老林待着,请姑娘放心!”
“若是如此的话,倒也并非不行。”
她这是答应放过他了?
邱伞长出了一口气,撑着两条被冻的僵硬的膝盖,他勉强站起身,准备要顺势离开时,姜皎又道:
“还是不行。”她微皱了眉,语气颇有些诚恳的意思,“等到时候官府找来,问街坊邻居你的相貌,到时候通缉令一贴,即使你在深山老林里,长年见不到人烟,但活着需要吃食,总归是要去采买些粮食的,到时候...”
盯着邱伞丧了人色的脸,姜皎勾起唇角,贴心给出两个解决办法。
“除非,你换一张脸。”
“换一张脸?”
邱伞话音刚落,一柄闪着寒芒的短刀,被丢到了他的身前。
姜皎护紧了怀里的小毛团,听着它微弱的叫声,缓缓道:
“现在,明白了吗?”
到了这时,邱伞哪里能不懂她的意思。
喉结上下滚动,他的冷汗一滴滴地沿着鬓角滑落,明明害怕的厉害,邱伞颤抖个不停的手掌却选择伸向了短刀。
他想活着...
他必须活着!
即使失掉了这张脸也无所谓。
刀身倒映出邱伞毫无血色的面容,他心一横,逼紧了双目,用力划向了鼻梁。
惨叫声划破天际。
足足八刀。
全部深深纂刻进血肉深处。
邱伞早已浑身大汗,痛苦几乎要将他逼疯,仅靠着不想掉脑袋的念头,才支撑到现在。
姜皎满意颔首,道:
“很好,你可以走了。”
“多...多谢姑娘,姑娘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也不会忘记。”
邱伞再站不直腰,每每走出一步,伤口流出的血污,便会在雪地上落下一道道刺目的痕迹。
嘴里不停说着感激的话,他走到门口,推开门的那一刻,邱伞动作一顿,接着拼尽全身的力气,发狂般向着远处跑去。
霜降本欲拦他,但姜皎却摇了摇头。
她有些不解,姜皎不急着解释,吸了一口满是甜腥味的空气,她抱着小毛团,一步步走向了六子。
留神避开了肉块,她来到六子身前,盯着他紧闭的眼,忽然说了一句:
“装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