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啊!”
六子浑身无一处不疼,整洁的衣裳沾了脏雪,留在一处处的污痕,他却不敢说什么,张口第一句,便是急着撇清干系。
“我只是一个路过的,和邱伞有过几面之缘,被邀请前来吃肉喝酒,我看到那一窝狗崽子时,还劝过它积点德,莫要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听出霜降唯姜皎马首是瞻,他缩在原地,龇牙咧嘴地不敢起身,用余光瞥着姜皎所在的方向,颤着嗓子继续道:
“是他根本不听我的话,硬要杀狗吃肉,狗崽子的皮是他剥的,肉也是他亲手切的,我一个外人,哪里能说什么不是?”
姜皎顿住脚步,回头看他。
“你说,和你没关系?”
可算得了她的搭理,六子暗松了一口气,装模作样地捂住脸悲叹两声,边假哭边道:
“我看不得邱伞做出的可怕勾当,在你们来之前,我其实想要离开来着,不过是慢了一步,才让我们恰好撞见罢了!”
“你放屁!”
邱伞终于急了。
分明是六子先挑起的话头,勾的他要对黑狗下手。
也是他在发现黑狗即将产子时,不停诱惑邱伞,讲什么狗崽子熬汤最为滋补,还有转运的功效。
被六子一通劝个不停,彻底打消了他心里最后一点犹豫。
然而当姜皎出现,前来找麻烦时,六子却为了自保,把所有责任全部推到了邱伞的身上。
自己落了个一身的冰清玉洁。
邱伞红了眼,气得胸膛剧烈起伏个不停,顾不得姜皎站在不远处,遥遥指着六子的鼻子,吼叫:
“你个狗娘养的贱人!分明是你要吃的狗崽子,现在装出一副好人相,我呸!今天老子要倒霉,你娘的也别想跑!”
六子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怂起脖子,装听不见邱伞的话,他自顾自地道:
“姑娘,我有劝过邱伞,是他不听从。嘴里面还一直说着什么,要报复谁之类的话,还讲这狗是他养的畜生,不管是打杀亦或吃掉,全和旁人毫无关系,让我闭上嘴莫要多言,若不然就要连我一起打。”
“你..你...”
邱伞哪里见过如此无耻之人,为了能够自保,恨不得立刻推他去死。
眼白爬满了狰狞的红蛇,邱伞死死瞪着他,对于六子的憎恨,竟是远远超过了姜皎。
“所以,全是邱伞的缘故,和我真的没有关系,早知会伤害无辜的幼犬,我今日绝不会出现在这里。”
干脆忽视掉落在身上凶恶的目光,六子悄悄蹭向大门,嘴里不停歇地道:
“我对于姑娘的胆色和善心,皆很是敬佩,若姑娘要去官府的话,我愿意做证,让邱伞这个恶毒的小人,获得他应有的报应。”
先是证明清白,之后拍个马屁,最后表明价值。
六子一番话,言辞恳切感情真挚。
若有旁人在场,定会暗暗点头,把原本放在他身上的五分怀疑,降低要三分或更少。
但姜皎和霜降却都面无表情。
她们一个是根本不在乎真相如何,只要是今时今日,出现在院中的人,姜皎皆不会让他善终。
至于霜降,她一切全无所谓,唯一在意的存在,不过一个姜皎罢了。
让她难过的任何,霜降都恨不得全部杀光。
“我宰了你!”
再也忍不下去,邱伞喉咙里吐出一声怒嚎,连姜皎也不顾了,撒开大步冲向了六子。
六子一惊,正要闪躲时,不料脚底踩到一块冻硬了的碎肉,没等身体站直,便惊呼着重重摔回了地面。
而邱伞随后赶到,抓住六子的衣领,对着他写满恐慌的脸面,就是一个结结实实的拳头。
砰!
“啊!!”
惨叫划破天际。
鼻血飙射出足有五尺来高。
六子捂住鼻子,尖叫着满地打滚,邱伞依然不依不饶,猛足了劲儿想要和他争个你死我活。
姜皎没来得及动手,他们倒是先内斗了起来。
霜降皱了皱眉,担心这二人假做戏,实则为了对姜皎不利,于是扫了眼邱伞和六子后,她自顾自越过了他们,走到了姜皎身边。
叫骂久久未曾停歇,倒是六子越发没了声息。
他一张面容彻底血肉模糊,眼皮高高肿起,成了恐怖的黑紫色,牙齿掉了不知几颗,带了点点猩红撒在雪地里,显出一番别样的惨烈。
六子早已没了反抗的力气,双臂软绵绵的垂在身侧,唯有在邱伞的拳头,落在他的身上时,才会发出一声微不可查的闷哼。
但邱伞红了眼,根本没注意到他的不对。
“想污蔑我,好一个人跑路...你想都别想!”
“即使是要死,你这个卑鄙小人也必须走在老子的前头。”
“狗娘养的杂碎...”
邱伞一个人骂骂咧咧个不停。
直到姜皎让霜降阻止了他,他红着眼,奋力挣扎两下,发现以自己一个成年男子的气力,根本不配让霜降皱下眉头时,才不情不愿地瘫倒在地。
姜皎倒是不在意他如何,缓步来到六子身边,垂眸打量他两眼。
院子忽陷入了短暂的沉寂中。
仅有邱伞粗重的喘气声,遥遥传进一片白茫茫的风雪深处。
不知过了多久,姜皎回头看他,笑着道: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哪里晓得她葫芦里在买什么药,邱伞警惕地盯着姜皎,同时不忘了留意霜降,仿怕她会突然出手,割断他的脖子。
吞下一口苦腥味的唾沫,他哑着嗓子问:
“什...什么消息?”
“我不会骗你。”
姜皎背对六子,身体挡住邱伞投向他的视线,嘴角笑意越发深邃,她再次开口,语气竟愈发的柔和。
“你只要告诉我,是想要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就足够了。”
邱伞不解其意,奈何冷静下来,知道现在的状况,并非是他能够左右。
除了顺着姜皎的话,再没其他办法。
脊背贴上冰冷的墙壁,邱伞试探着问:
“好消息?”
姜皎投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说:
“好消息是,我放过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