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弃听到动静，不顾手上沾了墨痕，小跑进大堂，见胖子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他先是愣了愣，问：
“胖哥，你们要出门吗？时辰不早了。”
“早走晚走都是走，我倒是觉得越快越好，省的之后麻烦。”
嘴里嘟囔出一句，胖子龇牙咧嘴的，自顾自又道：
“小姑娘没什么心眼，要是那人再找去，指不定就让人套出话，到时候让他寻到这里，咱们再落个偷狗贼的名头。虽不算什么大事，但想想怪膈应人的，怎偏偏赶在楚赢离开的时候，闹出一个个的乱子，全不消停。”
“偷狗贼？”
姜弃睁大眼睛，没懂胖子的意思，但他毕竟聪慧不似寻常孩童，隐隐察觉出了些不对。
“胖哥，到底怎么了？和黑狗有关吗？”
“啊?”
胖子迟疑着，想着姜皎应不会在这件事上隐瞒姜弃，再加上顶着他不安的注视，只能硬着头皮道：
“是黑狗的主人，去之前小老板捡到它的地方，去找它了，还留了地址....”
清楚看到姜弃一张小脸，逐渐布满惶然之色，胖子一句完整话来不及说完，紧忙安慰道：
“你放心，若它原来的主人不是个靠谱的，小老板不会任由它掉进火坑里。你姐姐嘴比石头硬，但心肠有多软，你这当弟弟的能不清楚。”
“可是....”
姜弃低下头，鞋尖不安地踢动着地面，嘴唇仅仅抿着，半天才说出一句：
“要是黑狗，它自己不想留下呢？”
没成想被姜弃问住，胖子张了张嘴，向来油滑的口舌，竟是再讲不出一个字。
谁能拿得准黑狗的心思？
他不愿哄骗姜弃，干脆叹了口气，试图揭过这个话头。
“小弃，等明个天头好，我带你去外面戏园子逛逛怎样？让你来点戏，你回来好给小老板讲讲，她要是感兴趣的话，我们再...”
“它之前，一直留在那里，等着它的主人去找它，即使姐姐对它很好，可黑狗是只很忠诚的小狗啊。”
姜弃昂起头，没有半点杂质的黑眸，定定望着胖子，他问：
“胖哥，黑狗会选我们吗？”
“我的小祖宗啊。”胖子哪里知道答案，只见姜弃可怜巴巴，心都了拧劲儿，紧着哄道：“要是它走了，胖哥再给你买只狗不行吗？带你去随便挑，什么胖瘦黑白花的，全任你喜欢。”
姜弃摇摇头，约莫是从胖子躲闪的态度中，察觉到了什么，他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告了一声后，转身跑回了后院。
“哎....”
胖子还想叫他，姜皎恰在此时出现，视线扫过和她擦肩而过的姜弃，落到了胖子身么。
“怎了？”
“跟他说了。”胖子揉了揉眉心，无奈道：“八字没一撇的事儿，已经叫孩子难受坏了，要是黑狗真走了，指不定要伤心上多久。”
和他没完没了地唉声叹气比起来，姜皎显得平静的多。
紧了紧斗篷的系带，她将准备好的银票和碎银子，分开放在衣襟袖口两处，之后召了黑狗，便要带着它离开。
临路过胖子身侧，姜皎淡淡道出一句：
“生离死别，总是寻常。该走了。”
“小老板，这又不是什么嘴硬大赛，何必要装的不在意？”
胖子跟在姜皎身后，仔细关上了逐月楼的大门，一转身却发现黑狗蹲在门口，而姜皎则不见了影子。
不等他去找，姜皎已快步赶回，身后跟了辆平平无奇的灰顶马车。
“难得小老板会花钱雇马车。”
胖子先惊了下，但转头看了眼肚腹隆起的黑狗，立刻猜到她是不愿让黑狗，在寒天里赶路，所以才难得花了这份银子。
“你呀。”他再次叹了口气，在黑狗头上拍了拍，道：“有点良心，莫要让小老板难过。”
黑狗哪里懂他在念叨什么，嫌弃地瞥了胖子一眼，迈步走到姜皎身边，顺从地被她抱上了马车。
报出了黑狗主人留下的地址，姜皎疲乏地阖上眼，身体靠在晃晃荡荡的厢板上，她的面容一如往常，胖子仔细打量了好一会儿，依旧找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仿他们这趟要去做的，仅仅是出门买个菜。
一路沉默。
马车渐渐放缓速度，车夫扯着嗓子嚷道：
“姑娘，前面巷子太窄，马车进不去，你向前走一段路，再左拐个弯就到了。”
胖子探出头，向外张望一圈，抢在姜皎之前付了车钱，然后率先跳下车。
他本想要接过黑狗，把它抱下马车，省了姜皎的力气。
可黑狗压根不搭理它，尾巴一甩，脑袋蹭了蹭姜皎的小腿，舒舒服服地窝在她怀里。
脚底沾了实地，姜皎顺着车夫指引的方向，走进了狭窄的小巷当中。
没走出多久，原本紧靠着她的黑狗，忽然高高竖起了耳朵，眼睛左右环视，鼻头亦抽动个不停。
胖子回头看它，正要说话时，黑狗突加快了速度，甚至连姜皎都不再理会，直接冲向了远方。
心尖一抖，胖子连忙瞧着姜皎，怕她心里面不舒服，紧着想要找点借口出来。
“它...它是....”
“我没事，跟上去看看。”
然姜皎像毫不在意似的，快步跟在了黑狗的身后，胖子追着她，原本八分的确信，现在剩下三成不到。
他甚至已经开始琢磨，等下要如何安慰姜弃了。
“汪！”
遥遥传来一声犬吠。
胖子快步追去，隔了不近的距离，找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蹲在一户门房口，不停抓挠着大门，嘴里还时不时吼出两声焦急的叫声。
这不是黑狗又是谁？
还是第一次，听见黑狗叫出这些声，胖子暗中摇了摇头，暂时顾不得它，紧忙来到了姜皎身边。
她站在离黑狗十几步的位置，眉眼间悬着冷色，斗篷上的绒毛被风吹起，显出几分萧瑟。
“那个...”
胖子想说点什么，但嗓子眼里面的所有话，最后只融做一声叹息。
“小老板，我去敲门试试吧，莫要吵到邻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