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绝不会骗你。”
赵逢云强压住嗓音里的颤，装作感受不到背上一阵阵战栗，小蛮的指甲刺进他的血肉，他却无暇顾及这点疼了。
“事关小老板，若不是有十成的打算，我定不会夸下海口。”
小蛮闭上眼，牙齿撕扯着干涩的下唇，痛意丝丝缕缕地蔓开，她同样努力克制着情绪，哑着嗓子说：
“我什么忙也没帮上，还拖累了小老板，一切全是我的过错，让小老板受了无妄之灾，我定然会...”
“这些话，留着跟小老板讲，到时候你们一定有很多话聊。”
赵逢云回过头，大汗淋漓的面孔上，强挤出一抹笑意。
“相信我，你们姐弟两个，一定可以平安离开京城。”
不知为何。
看着他苍白的侧脸，小蛮竟莫名出了神。
她原本躁动不安的心脏，在此时跳地更加厉害，视线一阵阵的模糊，偏偏此时袖口抖动间，露出一角熟悉的剪影。
定睛去看，竟是赵逢云之前赠予的帕子。
小蛮胡乱地收拢手掌，脑袋里乱糟糟的，最后无意识间，竟把帕子压上了赵逢云的鬓角。
“多谢了。”
汗水被擦掉，多少增了几分舒适，不过他抬眼一瞧，总觉得帕子有些熟悉。
“小蛮姑娘，这帕子...似乎没清洗过。”
“啊？对..对不起，我....”
“我知道你急，想帮忙做点什么，但你现在唯一的要紧的，就是照顾好自己，不用为我着想。”
赵逢云听小蛮支支吾吾的，大概明白她的想法，于是放缓了语气，说：
“我一个大男人，若没背个小姑娘下山的能耐，干脆找面墙撞死算了。”
整张脸埋进他的衣裳间，小蛮的嗓音听起来又闷又沙，入耳便让人觉得难过。
“之前，我不该说你不好看的。”
“你记得倒是多。”
赵逢云有些想笑，奈何实在没了力气，嘴角挑起一寸，便重新垂落。
“等下次楚赢不在，你再重新看看我，可能会觉得我也不错了。”
他们说话之间，视线当中显现出山底朦胧的暗影，赵逢云长出一口气，原本几欲脱力的身体，再次涌出三分支撑。
越离近山底，他越是警惕，担心西域来的刺客会留守在周围戒备，他重新钻进草丛，借月光四下打量的同时，低声和小蛮嘱咐：
“你不能留在这里，我送你上马车，你要尽快赶到逐月楼找楚赢，告诉他小老板遇到了危险。”
“好。”知她腿脚不便，留在此处只会成为拖累，小蛮一口应下，又道：“你放心，我无论如何，都会去逐月楼送信。”
“我相信你。”
赵逢云弯下腰，眼睛睁到最大，不错过任何一个隐秘的角落。
“我会留在这附近守着，如果小老板和你弟弟被抓，至少我能知道他们去往何方，到时候救人也有个位置，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小蛮点点头，想到赵逢云看不到，凑到他耳畔，压着音量低声说：
“知道了，我会都告诉楚赢的，你在这里也要小心。”
“放心，我自有办法。”
商量好了计策，赵逢云靠近了山底，四周寻不见半个人影，仅剩下一辆马车，孤零零地停在不远处。
眼前的一幕，虽看起来安全，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一群西域人找准机会，前来刺杀小蛮慕翊，会半点后手不留，全部冲上山去？
怕不是只要他们两个一出现，就会从四面八方各个角落，跳出百八把兵刃，把赵逢云和小蛮剁成肉馅。
“不行...”
赵逢云眉头紧皱，实在是放不下心，尤其此时他体力耗尽，小蛮脚踝受伤，根本无法正常行动。
如若现在出去，怕不正是羊入虎口。
“从其他地方离开，也不是不行，但没有马车的话，我们两个怎能用一双腿回去京城？”
赵逢云竭力向着脱身之法，无数念头一一浮起，又被他迅速推翻。
“可如果继续在这里等，小老板他们...”
“赌一把吧。”
小蛮打断了赵逢云的思虑，干脆从衣摆撕下一条布料，咬牙紧紧缠住高肿的脚踝，她疼到全身哆嗦，竟一生声吭。
“你留在这里，我找个最近的位置，跑去找马车。”
明白赵逢云不会答应她的计策，于是小蛮先一步捂住他的唇，正色道：
“赵逢云，我很感激你帮我，但事情因我等而起，我必须承担起责任。”
她处理好伤口，先试着行走几步，对疼痛的程度有了大概的了解后，小蛮转过头，对赵逢云歪头一笑。
“这一次，你来相信我好了。”
在她最后一字离口时，赵逢云忽然意识，此时站在自己面前的，并非一个被保护的极好，以至于不谙世事的天真姑娘，小蛮身上的坚韧，使得他都自愧不如。
但在小蛮横了心准备冲出去前，赵逢云冰冷的手掌忽压上她的肩头，他弯下腰，俯在小姑娘的耳畔，嗓音哑的怕人。
“既然要赌，总不好要姑娘独自一人，我陪你一起来赌，如何？”
“什么？”
“听我的，声东击西就够了。”
没有给小蛮多想的时间，赵逢云低声说完了计划，而后他缓缓后退，几乎是眨眼的功夫，便隐进黑暗，寻不见踪影。
“赵逢云？”
小蛮急了，赵逢云提出的办法，对他而言并不安全，若那些西域人抓到他，八成会直接痛下杀手，根本不会存在任何转圜的余地。
可他哪里又能让小蛮孤身涉险？
“怎都不听人讲话的？”
小蛮恨恨捏紧了拳头，现在并非纠缠的时候，她趴在地上，一点点向前挪动，不敢有任何大动作。
直到远处传来一阵惊呼，周围有人影飞快闪过，追向了声响传来的方向。
和赵逢云的猜测一样，山底果然留了人手。
小蛮顾不得担心赵逢云的安危，趁着他们离去，她不顾伤脚，用最快的速度冲向了马车。
近了...
只差最后一点，她就能登上马车。
小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直到安然登上马车，才重新落回原位。
长出一口气，她一扬马鞭，正准备要奔回京城，身后忽有一阵微风，悠悠吹过了小蛮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