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蔽日。
雨幕悄然降临。
姜弃迷迷糊糊醒来时,还以为自己这一觉睡不太久,以至于窗外仍一片昏沉,他正想倒头回去继续睡,却被黑狗一尾巴甩到了被子上。
“嗯?怎么了吗?”
他歪过脑袋,摸了摸黑狗背后的皮毛。
在姜皎每日好吃好喝的供给下,黑狗壮实了不少,毛发亦从之前的枯干刺手,变得油亮顺滑。
“汪!”
它叫了一声,迈步向门口走去,同时还示意了姜弃跟上,莫要再继续睡了。
不知黑狗的意图,但姜弃揉着眼睛,还是快步跟了过去。
当迈过门槛的那一刻,漫天雨丝迎面扑来,他打了个寒颤,来不及回去穿件厚衣裳,便看到坐在一旁屋檐底下,正摘菜的姜皎。
“姐姐!”
姜弃顶着雨快步跑过去,蹲到姜皎身边,准备挽起袖口帮忙。
“现在什么时辰了?”
“辰时。”姜皎阻了他的手,柔声道:“不过没什么需要你帮忙的,回去再睡一会儿吧。”
“已经不困了,没关系的。”
没能帮上她忙,姜弃想了想,迈着小短腿跑去姜皎的房间,先给她拿了件斗篷,之后才给自己裹了厚衣裳。
知会到黑狗的意思,是想要让他去找姜皎,姜弃路过它身边时,小声道:
“放心,我会照顾姐姐的。”
黑狗甩了甩尾巴,趴在姜皎脚边,懒得理会吵吵闹闹的小朋友。
姜弃拿过躺在雨中的小板凳,擦干上面的水渍,坐在她的另一侧,双手拖着下巴,嗓音软糯糯的好听。
“姐,我等下想去找注安玩。”
“带几个豆沙包过去吧。”
“好的!”
靠在姜皎的肩头,姜弃到底抢过了一些菜,他一边动手清理,一边问:
“姐,你给弟弟起名字叫注安,是因为这两个字,是希望他平安的意思吗?”
姜皎微微颔首,抬起干净的手腕,擦掉姜弃额头的雨滴。
“不求大富大贵,只望他能平平安安就好了。”
“也很好听呢。”
和注安逢云盛茹这些名比起来,姜弃年纪虽小,却并非不知道,皎和弃二字,所带来的敷衍。
但他并不难过,即使没有父母兄弟,姜皎给他的爱和照顾,依旧不比任何人来的差。
姜弃有最好的姐姐,所以一点也不嫉妒旁人。
心里莫名涌起一阵开心,他左右晃着小短腿,白白嫩嫩的小脸上也跟着浮起喜气。
院子比往常安静了些,姜弃左右张望一圈,察觉到少了个人的存在,连忙问:
“姐,楚大哥呢?”
往常这个时间,楚赢应该已经来了逐月楼才对。
没能见到他的身影,倒是让姜弃,都有了些不习惯。
“不知道。”
姜皎摇了摇头,心思有些不定,连不小心摘坏了一棵菜,也因走神没能注意到。
忙完了手头的事儿,姜弃站起身,风风火火地向外跑。
“我去面摊找找楚大哥,很快回来!”
“伞...”
音落进姜皎耳中,已变得模糊不清,她站起身,想要叮嘱两句时,姜弃已经跑出了大门。
用手挡在额前,姜弃本想面摊离得近,三两步远的路,即使不打伞也难淋湿。
可他才一迈过门槛,竟看到楚赢和一女子,面对面站在面摊里,似正在交谈些什么。
天依旧阴沉,再加上雨幕作为遮挡,姜弃看不清女子的面貌,只隐隐觉得她的身形,似有几分眼熟的样子。
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姜弃想要靠近,又担心打扰了楚赢,于是乖巧地等在了原地。
可没过一会儿,女子主动靠近楚赢,似谈到了情绪激动之时,竟伸手想要去抓他的袖口。
楚赢当即后退半步,剑眉微皱,神情间不虞尽显。
不愿再继续浪费口舌,他大步离开面摊,留下女子独自一人站在原地,痴痴地望着楚赢的背影。
姜弃这才看清女子的面容,惊讶道:
“姜听荷?”
楚赢微微颔首,对留姜听荷独自一人在面摊,全无半点在意,只问:
“姜皎呢?”
“在后院里忙。”
姜弃昂起小脑袋,还想再说什么时,姜听荷竟在冒着雨跑到了逐月楼门口,不顾发丝渐湿,她环抱住手臂,带着满身的可怜,颤声道:
“小弃,我想见姜皎。”
羸弱的女子凄凄惨惨地置身雨中,脸色苍白如纸,身体亦摇摇欲坠,但即使如此,她一双眼依然固执地望着楚赢,想要得到他一个怜悯的眼神也好。
但姜听荷注定要失望了。
楚赢转身离去,甚至连个余光,也没有分给她。仿若她的存在,还不如路边的一株野草,来的更值得注意。
姜弃看了眼满面凄苦的姜听荷,又回头瞧过楚赢的背影,问:
“姐姐在后院,你有什么事情吗?”
眼前的小少年虽客气有礼,但姜听荷怎能察觉不出他的疏离,抹点脸上的雨滴,她迈进逐月楼,弯下腰同姜弃软声道:
“小弃,我也是你姐姐,我们是一家人,你可以…”
“你不是的,”
姜弃打断姜听荷的话,认真说:
“我只有一个姐姐,至于你,不过是曾经认识的人罢了,我们并非亲眷,也希望你以后莫要再以我姐姐自居。”
留下这一句,姜弃客气地行了一礼,之后便不再理会姜听荷,小跑回了后院。
剩下姜听荷一人站在大堂,怔了许久后,她深吸口气,藏下眼底的恼怒,也追向了他们离开的方向。
但没等她走进后院,先见姜皎迎面而来,手里还抱着个大号木盆,里面装满了清洗干净的各类青菜。“”
“姜皎。”
姜听荷眼睛一亮,想到了能留下的办法,连忙道:
“今个无事,我来帮帮忙。”
她竟有这个好心,倒够稀奇的,姜皎抬了抬眉,不急不缓地说:
“没有工钱,而且很辛苦的,各种粗活累活都要做,可不是过家家。”
没有被拒绝,姜听荷立刻来了劲儿,挽起一截袖口,她将发间昂贵的玉簪一扶了扶,柔声说:
“我什么都可以做,一点也不娇气的,你随意使唤我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