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你是否要帮我做主了?那我就先不死了。”
醉汉一骨碌地站起身,拍了拍脏衣裳,嘴角挤出个讨好的弧度,瞧他挤眉弄眼的快活神态,哪还有方才闹着要死要活的半点悲痛。
“相信青天大老爷,一定会给我个说法的!”
装模作样地抹了两把脸,他拭去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想要再说点什么时,被府丞一个瞪眼打断。
“老实点!这里是公堂,并非能容你胡闹的地方!若你真有冤屈的话,知府大人自然会为你做主。”
被醉汉闹的心烦意乱,可算得了点空闲,能让耳朵消停会儿,韩知府鼻孔喷出一股火气,冷声吩咐道:
“你且把前因后果细细说来,莫要讲多余的事。”
“哎。”
醉汉双膝撞地,跪在地上抽着鼻子,将自己发现青莲不见,一路找来京城,好不容易寻见她的影子,却被关在大门外打了一顿的事儿,添油加醋的讲了个遍。
在他的口里,陈均成了抢占民女的无良恶霸,而醉汉和青莲,则是对彼此忠贞不渝,却被无辜敲散的可怜鸳鸯。
暗掐了一把大腿,醉汉疼出个哆嗦,眼皮用力挤了挤,终于是强憋出了两滴眼泪。
“老爷,我已经不指望,能够带回我家婆娘了。但那人狠毒,不仅威胁我,我更怕他为了隐瞒自己做过的恶行,害了我家婆娘灭口。”
“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要讲王法的,怎会有杀人灭口之事?”
府丞担心他再说一圈废话,不等醉汉回话,直接挑到正题:
“抢了你家夫人的,姓甚名谁?家住在何处?”
仿若没听到府丞的声音,醉汉抹着眼泪,嘴里碎碎念个不停:
“我没大本事,赚不到几个银钱,也没能有个功名,给不了她好日子,但我希望她能平平安安的,若有人想要害她,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得...”
话到了一半,被卡在了喉头深处,醉汉余光悄悄瞥过门口的围观群众,如婴儿学语般,一字一顿地道:
“也得讨个说法。”
此话一出,哗然声顿起。
不管是看热闹的百姓,还是公堂上的众多捕快,他们皆没想到,这浑身脏臭的醉汉,竟是个如此有情有义之人。
再记起他为了夫人,千辛万苦来到京城,纵使遭了威胁殴打,依旧胆敢为了情义闯上公堂。
倒是好一个勇士。
韩知府神情亦有几分转变,看向醉汉的眼神里,少了些许嫌恶,但他仍未急着下令,而是先谨慎一问:
“方才府丞问你,强占你夫人之辈,究竟是谁?你为何不答?还有,你可有证据能证明啊?”
“回大人的话,那人姓陈名均。具体是何方人士...小的并不清楚,只晓得他在京城的住所。”
醉汉似察觉到了周围人态度的变化,立刻借坡下驴,主动请缨道:
“用不用,我带老爷们去抓人啊?若不快点去的话,我怕是我家婆娘,已经被贼人打死了!”
韩知府并未理会他,暗中默默思索了一番。
“陈均?”
这名字听起来陌生的很,不像京城里的大户人家,估计只是小地方的财主,存了几个银钱,养了两个打手,在平民百姓面前作威作福罢了。
估计是这醉汉,运气好娶了个模样标志的女子,却被恶人看上,最后不幸落了个人财两空的下场。
府丞此时也想了明白,估摸醉汉得罪的很,并非什么有权有势之辈,底气顿时足了不少。
“放心,若你的冤屈属实,知府大人定会给你个说法的。”
“嗯。”
韩知府微微颔首,点了个捕快,吩咐说:
“李高,你带人走一趟,定要把那恶人,以及他的夫人一并带回问话。”
被叫做李高的捕快弯身应了声,选了两个兄弟,本想从醉汉口中问出地址,奈何他并非京城人士,对各条路巷实在不熟悉,吭哧了半天,也没能说个明白。
李高无奈,只能向韩知府请求,要求醉汉一同前往。
得了应允后,他们一行人离了衙门,醉汉放慢了脚步,四方左右悄悄张望一圈,像在找着什么人。
他一直低垂着脑袋,神情畏畏缩缩当中,透露出几分讨嫌的醉态,捕快们没多留意他几眼,倒是注意到了不远处的两名女子。
等她们离的近了,李高看清楚相貌,他先是一怔,接着下意识道:
“是你?姜家那个弃女?”
“你说反了。”
谢婉冷笑一声,余光警告般的扫过李高,面无表情地道:
“不是姜家的弃女,是小老板抛掉的姜家。”
李高觉得她有些眼熟,仔细打量一番后,记起谢婉是之前闯进公堂,威吓住韩知府的狠主儿。
虽不知她身份如何,但能让韩知府退让,想来自不寻常。
在衙门里做事,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可以欺负,李高心里明白的紧。
“这位...姑娘。”
注意到谢婉梳的是未出阁姑娘的发髻,李高临时改了口,双手保拳行了一礼,客客气气地问:
“敢问姑娘到衙门来,可是有事?”
“倒也没什么,只是闲来无事,从附近路过见个热闹,并且打算看完罢了。”
谢婉拢了拢袖子,下颌上抬,眼角眉梢尽数透露出不遮不掩的傲气。
“不用理会我们,我也不会给你添麻烦的,若是知府大人怪罪起来的话...”
她故意顿住了嗓音,吊起一众捕快的胃口后,姜皎在一旁,施施然接过了话茬:
“他不会的,除非坐腻了那把椅子,想过一过百姓的日子。”
唇角挑起一抹张扬的弧度,谢婉虚扶过鬓角,仅用眼角睨着李高,催促道:
“还不走?”
“..是。”
李高一个寻常小捕快,早被谢婉和姜皎的一唱一和吓住,哪里敢再多说,不仅立刻动了身,且为了她们二人,贴心的放慢了脚步。
在醉汉七拐八弯的带路下,他们一群人到了陈府的大门口。
“老爷。”
指着紧闭的门扉,醉汉赔笑道:
“就是这里了,我们要怎么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