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上多久。
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和隐隐散开的酒臭味,一同闯入了大堂。
段方平连忙捂住苏娇娇的口鼻,带她向后退去,一直到了后院口,有清风吹散过,才停在了原地。
刚松了一口气,他又担心她被冻着,问姜弃借了个姜皎的斗篷,小心翼翼地披在了苏娇娇肩头。
“哪有这么娇气。”
苏娇娇嗔怪般的瞪了段方平一眼,唇角的弧度却怎都遮掩不住。
这笨男人分明了然她的过往,知她早该习惯了酒气喧嚷,然仍会护在她的身前,给予全部的仔细和照顾。
藏住眼底的笑意,苏娇娇挣脱段方平护在她腰间的大手,故意板起脸,凶巴巴地问:
“你是不是,因孩子才对我好的?等到孩子生下来,就会冷待我了?”
段方平一愣,哪里想到会得苏娇娇如此一问,一向不擅长的口舌,顿时变得更僵。
嘴巴张张合合了半天,他急到脑门冒汗,结结巴巴地憋出一句:
“不..不是的,即使没有孩子,我也还是..还是...”
眼看段方平一张黝黑的面容,渐渐涨成了猪肝色,苏娇娇再也忍不住,“咯咯”笑出了声。
在他手臂间拧了一把,她轻声道:
“果然是个傻子。”
赵逢云在一旁,把他们之间的对话,不小心听了个彻底,被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搓着手臂,无奈道:
“差不多行了,周围还有人呢。”
醉汉晃晃悠悠地走到门前,抬腿想要迈过门槛,可许是酒劲未散,身体不大听话,竟是让鞋尖卡上了门槛,摔了个狗吃屎。
倒也不急着起身,他张开双臂躺在地上,嚷嚷道:
“小老板,给我一壶酒喝呗?这身上疼的很,得喝点酒缓缓...”
姜皎没理他,看向随之进门的楚赢,互相交换过视线,她怔了怔,下意识躲开了他的视线。
时莫名觉出几分古怪的紧张,于是她清了清嗓子,干巴巴地道出一句:
“辛苦了。”
“无事。”
楚赢来到姜皎身边,目光悄然打量过她,确定她平安无事,他算彻底放了心。
谢婉等在一旁,见他们说完了话,她叹了口气,道:
“楚赢,我欠你一个人情。”
“谢姑娘,我帮你并未因索取人情,不过是为了姜皎,能让她少费些心罢了。”
楚赢轻笑一声,薄唇勾起暧昧的弧度,桃花眼定在姜皎身上,在感受到她无措的瞬间,再次接话道:
“这是一个跑堂,该为老板做的吧?”
姜皎抿紧唇,不知该如何回话,心底浮起的情绪过于陌生,在短暂的欣喜后,又是更加让她茫然不解的失落。
好在楚赢似感受到了什么,立刻转移了话题:
“人带来了,至于怎么用,你看着办。”
谢婉察觉出他们之间的氛围,但此时醉汉在眼前,该如何将他的价值发挥到最大,才是她目前该考虑的要紧事。
短暂思索一番后,她垂眸问醉汉:
“你该知道,青莲就在承议郎的后宅?”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和那大官儿有仇,想要让他过不好日子,是吧?”
醉汉咧嘴一乐,猜出了谢婉的目的,他十分干脆,直接给出了条件。
“他抢了我的婆娘,我也气得很,但人家是朝廷命官,继续纠缠下去的话,我有几条命哦。所以,你打算给我多少银子?至少也得个几百上千两吧?”
他狮子大开口后,谢婉才看到醉汉并不如表面上的蠢笨。
早看出了她和陈均之间的仇怨,如计划般的闹了一通,不过是醉汉为了确定,青莲真的在陈均府上,再借机问谢婉要银子罢了。
倒是够精的。
谢婉皱紧眉头,身边的银两凑不够那么多,但看醉汉的架势,大有一副看不见银子,就绝不再去找陈均麻烦的架势。
在她正想解决办法时,姜皎忽然开口:
“我这小门小店,给不了你的多少好处,但承议郎大人不同,你看见他家门口的石狮子了,挺气派的吧?”
“是啊。”
醉汉靠上门边,咂了两下嘴,似回忆起了见到陈均时的场面,他羡慕的发出两声重叹,道:
“我活了半辈子,没见过那么好看的轿子,还有他身上的衣裳,瞧起来和我身上的破布,天上地下的。”
“只要做的好,他的下辈子,也要穿上你的衣裳了。”
姜皎弯下身,和醉汉四目相对,问胖子要了一小壶黄杏酒,送到他的面前,而后继续道:
“而你,则能带着他的银子,舒舒服服的回家去,下半辈子再不用为酒钱发愁。”
嗅到了酒香气,醉汉眼睛一亮,一把抓住的酒壶,不顾三七二十一地向嘴里灌。
甜香的酒液荡过舌尖,一路滚下喉头,似乎将五脏六腑,都馥郁了一层香。
哪里喝过如此美味的酒水,醉汉连说话的空闲都没有,双手抓住酒壶底,不放过哪怕最后一滴。
可酒壶太小,里面的酒不够他几大口,很快便见了空。
醉汉趴在地上,酒壶底朝空地倒了半天,连一滴酒都没见到,他当即急了,一把扔下了酒壶,向姜皎扑了过去,同时大声嚷道:
“给我酒!再给我一壶酒!我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酒...”
没等他碰到姜皎的一寸衣角,楚赢侧过身,挡在了她的身前,任醉汉怎么努力,也再难进一步。
姜皎拍掉裙摆处的灰,不疾不徐地站起身,慢声说:
“这酒,你喜欢喝吗?”
“喜欢!”
醉汉急急点头,舌头舔过嘴角,回忆起黄杏酒的味道,他一双眼都迷离起来。
“喝了这个酒,我才意识到我上辈子,喝的都是些什么马尿,如此上等的佳酿,才能被称作一声美酒啊!”
“如此品质的酒,承议郎每天都能喝到。”
姜皎接住让姜弃去取的钱袋,交到楚赢手里,让他递给醉汉,然后笑道:
“按照我的吩咐做,你也可以。”
醉汉单手抓住钱袋,整个人仍在发蒙,等半晌后,他才慢慢咧开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