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铺子外，矮胖的掌柜手捧着一只青花大碗，艰难地弯低了腰，正向个约莫七八岁模样的圆脸小姑娘，好声好气地劝着话。
“吃一口吧？爹特地给你煮的肉汤，泡上饭一起吃，香得很呢！里面还有个荷包蛋，你都吃了啊。”
“不吃不吃！你做的东西难吃死了！”
圆脸姑娘撅起嘴，不打算理会掌柜好生的劝慰，将脑袋转到另一侧，连带着她头上的一双羊尾辫，也跟着十分倔强的颤了两下。
掌柜整张脸褶在一块，满心无奈的将大碗向前递了递，继续哄道：
“愿愿，你昨个就没怎么吃东西，前天吃的，也比平常要少，你这是想急死爹啊！”
“反正不吃！”
被唤做愿愿的圆脸姑娘禁了禁鼻子，斜着眼睛瞥了眼大碗，被里面满满当当的一大碗肉汤拌饭，惊地一蹦三尺高。
“我说了不吃，你还拿这么多，我若是忍不住吃了的话，岂不是要胖死了？”
“你是爹的宝贝女儿，怎么可能会胖？快点趁热吃两口。”
“不...”
父女俩吵吵嚷嚷的，全然没注意到，一辆灰突突不起眼的马车，不知何时停在了道路对面。
一身材高大，衣衫简朴，周身却萦绕非同寻常的华贵之气，面容极为俊美的男子，率先踏下了马车。
愿愿不过是闹脾气的功夫，无意看过去一眼，当即张大了嘴巴，半晌没能回过神来。
这怕不是...
天上下来的神仙吧？
不然他的相貌，怎会生的这般好看，简直比愿愿在画本子上，看到过的仙人，还要更加俊美几分。
男子离了马车后，并未远去，而是站在原地，静静注视着微微晃动的车帘，似在等待着什么一般。
与此同时，愿愿心中也生出几分好奇。
能在漂亮神仙身边的人，应该不是寻常之辈吧？
她伸长了脖子，先瞧见了一只苍白的手，骨节纤细，五指修长，乍一看精致似玉石，然若是仔细去打量，便能发现她的手掌，远远不如寻常闺阁女子来的的细嫩。
车帘缓缓掀开，在愿愿伸长了脖子的注视下，一年轻姑娘露出真容。
单论起相貌，她虽然貌美，却过于单薄了些，更是携了几分羸弱的病态。远远比不的那神仙似的男子，带给愿愿的震撼。
可奇怪的是，打从瞧见女子的第一眼，愿愿莫名有些移不开眼，尤是坠在她眼尾的鲜红泪痣，艳的仿佛能将她的魂儿，给吸进去似的。
神仙似的男子迎上前一步，带着即使愿愿年幼，亦能看出的郑重，如护着什么珍宝一般，轻轻搀扶住了年轻姑娘。
他们并肩前行，最后停在了棺材铺的门口。
“劳驾，我想买一副棺材。”
年轻姑娘率先开口，她的嗓音虽轻，然字字分明，落在愿愿耳朵里，竟仿若刮来一阵属于冬日时的清冷风。
她缩了缩肩膀，视线扫过男子，又忍不住再次看向年轻姑娘，继续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好嘞，我们家可是京城最老字号的棺材铺子，不管是要什么样式的棺材，全部能包客人满意！”
一见来了客人，掌柜顾不得继续哄愿愿，将大碗放在一旁，热情邀请他们进铺子细谈。
紧了紧怀中的斗篷，姜皎迈过门槛的同时，再次补充道：
“要最好的木料，价钱不是问题，而且工期要越快越好，我可以加钱。”
掌柜一怔，嘴里笑呵呵的应下，一个转头的功夫，他已经不留痕迹的，打量过姜皎楚赢。
敢放话不在乎银子的，怎都不可能是寻常人，想来他们该是京城里阔绰富贵人物，可姜皎又一身的粗布衣裳，打扮素净到近乎简陋，怎看也并非是个有钱人的模样。
但来者是客，掌柜并未表露出什么，催促着愿愿赶紧去吃饭，之后紧跟了姜皎，进了棺材铺子。
“姑娘，我们这里，有几口现成的棺材，您可以先瞧一瞧。”
棺材铺一片死寂，屋内也是昏沉沉，只有并排躺着几口棺材，静静停在大堂中央，旁边还放了一些纸钱。
加快了步子，掌柜先赶到放在最外侧的一口棺材前，在棺材盖上用力拍了两下，听到回响出的“砰砰”声，他满意地点了点头，介绍道：
“姑娘，这口棺材是用杉木做的，虽然杉木不算太贵重，但用料相当的扎实，很是厚重，即使过了上百年，也不会有任何损伤。”
掌柜介绍完棺材，缓了一口气，正准备要说价钱时，姜皎已摇了摇头，道：
“要最好的，有樯木或者楠木吗？”
“什么？！”
被姜皎这一句，吓得愣了半晌，掌柜反应过来，连连摇起了头，一脸苦笑地说：
“姑娘，你有所不知，樯木楠木这些木料极为稀罕不少，巴掌大的小小一块，已价值千金，哪里是我们这等寻常百姓，能够见得到的？估计只有皇宫里了不得的贵人，才能用得上这些上等木料吧？”
没再继续讲下去，掌柜走向另一口棺材，口里说着：
“不如我再带你看看其他的，除了杉木之外，还有松木...”
“若是我来提供木料，你要几日功夫，能做好一口棺材？”
楚赢温声阻了掌柜的话头，感受到姜皎的目光落在身上，他勾起唇角，挑花眼底随之荡起一抹涟漪。
“相信我。”
捏了捏姜皎的袖口，楚赢同她低声道了句后，再次看向掌柜，道：
“你既是棺材铺子，自不缺做工的伙计，我既是急要，便不会少了你们的银钱。”
“公子，并非我不想答应，只是我们家的棺材铺子生意一直不错，排了不少棺材等着做，所以最快的话...”掌柜想了一会儿，诚恳道：“也得要一个半月之后，才能做好你们定的棺材，这已经是最快的了。”
一个半月？
姜皎皱起眉，想着这时辰，未免拖得太久了些。
哪里能让八姨娘，留着一副尸骨在外，久久不能入土为安。
但楚赢似早想到了这点，微微颔首后，暗中如安抚一般，握了握姜皎的手指，接着他缓声道：
“若是一日做完，我给你八百两，若是二日做完，我给你六百两，若是五日之内做完，我给你四百两...如此，这单你可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