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了好半晌，姜听荷似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左右张望一圈，确定了四下无人后，她如同做贼一般，鬼鬼祟祟地道：
“并非有什么为难的，只是我并不知晓，八姨娘尸骨的下落，但想来若从一人身上下手，应能找到些可用线索。”
这话一出，她便是背叛了姜家。
但整个人也算松了口气，原本背在肩头，既沉重非常，又要小心翼翼对待的担子，终于能短暂的放下片刻。
姜皎倒了茶，送到姜听荷手边，道：
“你说的是...姜豪？”
“没错，就是大哥。”
姜听荷捧起茶杯，喝下一大口，用来平复心绪。
“爹对大哥，还算是器重，再加上大夫人吹的耳旁风，使得家里大大小小的各种事儿，皆少不了大哥的影子。”
姜皎思索半晌，问：
“所以你猜测，姜豪知道尸骨的下落：”
姜听荷点了下头，想既已和姜皎通了气，再遮掩下去，也是毫无意义，干脆将心里面的猜测，一并讲出了口：
“对付你的这件事，毕竟和大哥有几分关系，他记恨你，让他断了一只手掌，指不定挖出八姨娘尸骨的行径，是他心怀报复，亲手去做的。”
眉宇间浮起一抹忧色，姜听荷瞥了眼门外，上身靠向姜皎，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你若想要撬开大哥的嘴，用寻常的法子，定然是不行的，得另辟蹊径。”
“我知晓。”
姜皎下意识想要抽出手，跟不熟悉的人肌肤相触，心里颇有几分怪异感。
但姜听荷似感受不到她的抗拒，不仅将手握的更紧了些，眼眶亦泛起一抹红来，颤抖着嗓音喃喃道：
“我有心想要帮你，但我在姜家的处境...比起你从前时，好不上多少，和大哥即使有着兄妹的名头，也远远比不及姜盛茹，是他的嫡亲妹妹。”
暗中皱了皱眉，姜皎的视线扫过姜听荷满面的悲色，她迟疑了下，到底没有再试着躲开。
“你已经帮了我的忙，多谢。”
“姜家不是个好地方，虽在京城里，算不得多大的门庭，内里面的龌龊肮脏，却是半点不少的。”
未听得安慰还好，一得了些许暖意，姜听荷眼角泛泪，直接将藏匿了多年的心里话，全部讲出了口：
“我在姜家里，找不到多少亲情存在，却是真心把你当做妹妹看待，只盼着你离开了阎王殿后，能够过的好一点，莫要像我...”
她说出每一个字，皆无比情真意切。
仿若对于姜家，姜听荷早已经厌极怨极，恨自己无法离开，在淤泥间越陷越深，于是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了姜皎，这个从前没多少熟稔的妹妹身上。
姜皎沉默着，不知该如何应对她的好意。
幸在姜听荷并未留意她的反应，抹掉眼角的泪痕，她深吸了口气，勉强恢复了平常。
“这样，你此时切莫冲动，我先帮你暗中留意着大哥的动向，若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立刻让人来通知你。”
“那就麻烦你了。”
姜皎正了神色，认真道：
“若是能找回娘的尸骨，我欠你一个人情。”
“我是你的姐姐，怎会索要你的人情？”
唇角溢出一声轻笑，姜听荷抬起手，不经意般地抚过发间的宝石流苏。
等反应过来，她立刻放下手，转而抬起茶杯，挡住了半张脸。
没给姜皎开口的机会，姜听荷抢在她之前，再次道：
“不过你的性子如何，我自是清楚的，若我不应下的话，怕不是你也不会相信我。既然如此的话...”
茶杯见了底，她顺势移开压在姜皎手背上的掌心，浅笑盈盈地说：
“我就等着你，来还我这份人情了。”
“好。”
正事讲完，又得了姜皎的允诺，姜听荷心情大好，本欲起身离开时，仿忽突然间想起了什么。
腮边浮起一抹薄红，她眼波流转，目光几次荡过门口。
犹豫了好半晌，姜听荷凑近了姜皎，嗓音压到最低，故作好奇地问：
“说起来，你和那位楚公子，是个什么关系啊？”
“他是店里的跑堂。”
姜皎眼也不抬，心里仍在思索着姜豪一事。
倒是姜听荷，听了她的话后，险些没惊呼出声。
“他是跑堂？”
一问离嗓，姜听荷不需姜皎的回答，立刻摇起了脑袋，自言自语道：
“这不太可能吧？瞧他的长相气度，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怎说也是个大门大户的公子哥才对....”
“你想多了，他真的是店里面的跑堂而已。”
姜皎回过神，直接戳破了姜听荷的幻想。
但她仍旧不肯相信，全把姜皎的解释，当成了故意的遮掩。
姜听荷估摸着，许是姜皎担心，楚赢被旁人抢了去，所以编排出瞎话，想要阻碍她试探的心思。
暗中转悠过无数念头，姜听荷心下一动，清了清嗓子，高声道：
“跑堂...没什么不好的，那些寻常百姓，做的不都是小二跑堂这类的生计吗？你虽然开了店，成了个酒楼老板，也不要对跑堂的，有什么偏见。”
“什么？”
姜皎没懂姜听荷的意思。
她仅解释了一句楚赢的工作，怎就成了偏见？
没给姜皎解释的机会，姜听荷估摸着这番话，逃不掉楚赢的耳朵，唇角禁不住扬了扬，柔声道：
“妹妹，不管你和楚公子，是个什么关系。但你总归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若是和男子离的太近，惹了一些闲言碎语在身上，是万万不好的。”
声响逐渐降低，等到了最后，姜听荷几乎整个人，贴上了姜皎。
“所以你平日里面，切记要和楚公子，多保持一些距离，少交谈，更切莫要单独相处，免得挡了你日后的姻缘。”
听了她苦口婆心的一番话，姜皎只满心的莫名。
但想着姜听荷的提醒，毕竟是好意，担心她的名节有损。
虽不在意那些，姜皎懒得多解释，点头道：
“劳你费心，我记下了。”
“那就好！”
姜听荷彻底松下一口气，掩住眸底荡起的喜色，她站起身，想要告辞离开。
等走到院中，见到了楚赢的身影，她脚步顿了顿，身躯重新转向姜皎，忽满口担忧的嘱咐：
“还有，我明白你此时急切，我也会尽快，带消息给你，但姜家人各个心思深沉的很，定要万分小心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