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知府拿不住谢婉的身份,不敢擅自得罪了她,万一她真的认识京兆尹,真是参上一本,他岂不是自找了麻烦?
但若是如此轻易的,就放过了姜皎,显得他这个知府,未免太过软弱无能了些。
连一个随随便便出现的妇人,都能够左右他的决定。
若传出去,韩知府哪里有颜面在。
无数念头争先出现,使得韩知府面沉如水,一双眼紧盯着谢婉,寒声问:
“你到底是何人?”
“我姓谢。”
丝丝缕缕的不适,逐渐从心口蔓延开,谢婉身躯一晃,若非一旁的姜皎察觉到,暗中加了力气,她怕不是难以站稳。
反握姜皎的手,谢婉借她做了支撑,面上的神情未有任何变化,只道:
“用你的狗脑子想一想,谁家姓谢。”
府丞琢磨了一圈,没想到京城里,有什么姓谢的能耐人。
谢婉多次出言不逊,为了给韩知府找回颜面,府丞心下一动,厉声道:
“你竟敢如此知府大人说话?还不给我打...啊!”
惨叫声骤然响起,没让他把剩下的话讲完。
府丞捂着脑袋,整个人瘫倒在地,一股股血色沿着指缝滑落,而在他的脚边,正静静躺着染了点点亮光的惊堂木。
“闭嘴!小小一个府丞,竟敢在公堂上出言不逊,这里什么时候有你说话的份儿了?!”
韩知府忽然动怒,责罚的人却是府丞,而言语狂妄无矩的谢婉,仍好生生地站在原处,甚至眼里的讥讽,比方才更重了些。
这一变故,来的实在突然,使得姜福来和姜豪,皆惊在了原地
“大人...”
姜豪想要出声,被姜福来狠狠一眼瞪住。
韩知府的态度不明,谁在这时出头,谁就可能要倒霉。
没看连府丞都倒了霉。
“这件事,确实是本官没有考虑周全。”
韩知府低咳一声,不想得罪谢婉,也不愿承认自己偏僻,他绞尽脑汁,尽力想了个的折中的法子。
“张二狗和吴氏二人,先是欺瞒了姜姑娘,又在公堂之上,妄图哄骗住本官,将他们压下去,各打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收了姜家的银子,不好降罪于他们,若不然姜福来闹起来,又是一桩麻烦。
但韩知府又得罪不起谢婉,无法让姜皎背黑锅。
权衡一番之后,他最后只能挑了张二狗和吴氏,这两颗软柿子。
张二狗跪了许久,听着周围闹腾的动静,本以为能逃开关系,没想到兜兜转转,罪责竟落在了自己身上。
可三十个板子,他哪里能承的住?
“大人...”
张二狗猛地抬起头,还想要说些什么。
韩知府担心他再胡言乱语,再生出什么事端来,连忙喊了衙役上前,捂了张二狗和吴氏的嘴,将他们拖出了公堂。
见此事似要尘埃落定,姜豪一脸惊色,若陈二狗和吴氏竟成了姜皎的替罪羊,那岂不是说,姜皎要平安无事的,走出衙门了?
那姜福来费尽辛苦,又是挖坟取尸,又是使出无数银钱填韩知府的胃口,岂不是全做了白用功?
他一只手掌的手,也无法报了。
姜豪胸膛内气血翻腾,眼前更是阵阵发黑,险些没直接被气昏过去。
在一片朦胧之际,他似乎看到了姜皎嘲讽的目光,再也忍受不住,姜豪“哇”的一声,竟被生生气得呕出一口血。
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传出好一阵巨响。
奈何现在没谁,能匀出空理会他,姜福来纵使有三分担忧,也不敢在此时擅动。
万一惹得韩知府不快,他也要跟着倒霉。
谢婉面上的不屑之意更浓,打从心底里,看不起韩知府的行径,但她并未多追究,只道:
“既然如此,小老板就随我离开了,若是知府大人再有什么要事...”
“没有了。”
韩知府听出她的意思,忙道:
“既已找出真正的幕后黑手,那这件事,就此作罢了,自不会再有什么需要麻烦,需要找姜姑娘的了。”
“那就好了。”
谢婉微微颔首,压住发颤的身体,在姜皎的暗中搀扶下,两人互相倚靠着离开了衙门。
王哥后知后觉地跟上,胖子倒是慢下一步,故意从上到下地扫了姜福来一圈,他慢慢咧开嘴,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响,轻声道:
“放心,等你没了之后,你的尸骨我也会让人,好生招待一番的。姜老爷这么大的本事,至少得每日换个大宅子住。”
口里溢出一声冷哼,胖子再次瞪过去一眼,接着快步追上了姜皎。
姜福来面沉如水,嘴动了几下,到底没敢多问。
即使他的银子,真的打了水漂,但韩知府有官职在身,他们寻常百姓,哪里能得罪的起?
吞下卡在喉咙里的气,姜福来差人搀起了姜豪,同韩知府告辞一声后,也跟着离了衙门。
衙役们随之退去,剩下韩知府和躺在地上的府丞。
头上的痛意稍稍缓和了些,府丞勉强爬起身,透过暗沉的血光,看向了韩知府。
“大人,这...”
他不敢抱怨,可无缘无故挨了打,总得知个缘由。
“朝堂之中,除了哪一家之外,还有几个姓谢的?”
韩知府深吸了口气,重重压了两下额角,他一脸烦躁地道:
“不过我怎没听说过,那一家还有这么个人存在?看年纪又不像是小姐,这妇人到底是谁?若真和那家扯上关系,可真就麻烦了...”
踏出衙门后,谢婉再忍耐不住,身体一晃,整个人栽到姜皎身上。
姜皎膝盖被砸了一板子,走起来一瘸一拐,忽重力落下,她险些被摔倒在地。
拼了力气搀稳谢婉,她咬紧牙关,道:
“你忍一忍,我们这就去找大夫。”
“没事的。”
谢婉吐出一口气,颤抖的手掌抓住姜皎的腕,轻声道:
“小老板,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胖子见她们走的艰难,连忙喊了附近的马车。
他束手束脚的,帮忙搀谢婉上了马车,之后一抹额角,感慨道:
“真是凶险,这一次真是多亏姑娘赶来相助。”
“不是我。”
谢婉缓和了些,对姜皎一笑,道:
“是有人找我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