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楚赢低声告知一句，姜皎起身出了逐月楼，她一眼看到了莺歌，瘦小的身躯躲在树干后，瞧起来很不打眼。
才几日的功夫，她单薄了不少，衣衫松松垮垮的，脸色也白的有些吓人，仿生了场大病一般。
莺歌正在向逐月楼张望，瞧见了姜皎，她先是一愣，紧接着整个人仿被吓了一跳般，手足无措地退了一步，脑袋更是低低垂下，全身透着慌张。
“狄南日后回来，还是否想要学厨，以及还愿不愿意来逐月楼，都是未定之数。”
姜皎向她走了一步，嗓音稍稍提高了些，又道：
“若你做的这些，是为了能让自己心里好受的话，那我原谅你了。”
仅这一句。
她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头。
留下莺歌一人站在原地，带着满眼的怔忪，以及两道缓缓留下的泪痕。
“这姑娘本性不坏，但过于骄纵，难免会惹人厌烦。”
苏娇娇咬了口段方平递来的虎皮肘子，还予一道嗔笑的目光，她香腮微鼓，瞄过莺歌所在的方向，道：
“且那狄南走了，没人再护着她，要是仍和以前一样，随心所欲的发脾气，定是要吃苦头的。”
“是啊，除了狄南之外，还有谁会护着莺歌，这番大小姐脾气。”
胖子全把这一事，当成了茶余饭后的闲谈，喝了一口黄杏酒后，便忘到了脑后。
抢到最后一颗花生，赵逢云高高丢起，张大了嘴巴接住，香味碎在舌尖，他顿时笑的颇为开怀。
匀了个空闲，他很是不经意地问：
“莺歌姑娘家，并非什么大门富户吧？”
“不是。”苏娇娇摇了摇头，说：“只是寻常人家的女儿罢了。”
“既是普通百姓，却有着如此娇蛮跋扈的性情。狄南从前把她娇惯的太过，他这一走，让她独自一人留下，日后指不定要吃多少苦头。”
胖子摇晃着脑袋，自酌自饮了两杯，见姜皎许久没有开口，担心她心中仍在留意莺歌的事，于是劝了句：
“小老板，莫要管了，莺歌姑娘有今天，是她自己折腾出来的，怨不得旁人。再者她此时吃的这点苦头，远比不得狄南在战场的风险，她与其在这里纠缠的空闲，不如忙点正经事的好。”
“有道理。”
赵逢云跟着点了两下头，认同胖子的理念，更对发生在莺歌身上的乱事，感不到几分怜惜。
虽素爱看热闹，可若并非自己人，那些乱七八糟的麻烦，他自然不爱掺和进其中。
“兄弟，来碰一杯。”
和胖子碰了一杯，赵逢云再次倒满了酒，想着之后都有的喝，他干脆放开肚子。
直到暮色降临，阿羞被老鸨叫人带话，喊回了迎春楼忙活。苏娇娇也起了乏，帮忙将大堂简单收拾过一番，又和姜皎仔细嘱咐了两句，这才和段方平林叔一起离了门。
胖子与赵逢云勾肩搭背，皆存了三分醉态，他们互相搀扶，也准备要走人时，忽见一马车停在了逐月楼外。
有小厮在前，紧接着车内走下一白衣公子。
“子车靖？！”
不等胖子他们多打量，一道惊语忽然响起，紧接着姜皎快步走出门，搀住了子车靖。
“这么晚，你怎来了？”
“咳！”
赵逢云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望了楚赢一眼，瞧见他面无表情的模样，心尖不由哆嗦了两下。
暗地和胖子互相交换过眼色，他嘀嘀咕咕地说：
“这位，就是那身娇体弱的子车少爷？长得倒是人模人样的，不过真就如此虚弱？连走个路，都要小老板扶？”
胖子没应声，揉了两下眼睛，仔细端详过子车靖的面容，叹道：
“是挺俊，可病恹恹的，做不得多少辛苦活儿，不太适合小老板吧？”
“你小点声！”
赵逢云被吓了一跳，生怕被楚赢听得这话，连忙去捂胖子的嘴，警告道：
“什么适合不适合的？姜姜根本没长情情爱爱那根筋，怎会想那些？”
似并未注意见赵逢云的紧张，胖子咧嘴一笑，不急着离开，顺势靠在门边上，一边瞧热闹，一边笑嘻嘻地道：
“可子车少爷，大晚上的，拖着病症未愈的身体，亲自追到这里来...也是，小老板虽瞧着无情了些，但美貌总是不假的，又并非真的冷心，惹人追到这里来，倒并不稀罕。”
他没有刻意压低声响，讲出口的话，足以让大堂的楚赢，听得清清楚楚。
姜弃眨巴着眼睛，视线在楚赢和子车靖身上绕了半圈，最后牵着黑狗，选择躲到一旁。
“今天的事情，我才刚刚听出。”
子车靖的衣袂，被夜风飘动，趁着他失了血色的面容，愈发的苍白病态。
担心他着凉，姜皎将他扶进大堂，让姜弃去倒了热茶，给子车靖暖手。
他捧着热茶，冰冷的身躯终于恢复了几分暖意，子车靖低叹一声，再次道：
“姜皎，我给你添麻烦了，不知该如何道谢，亦或者是认错的好。”
“你无需说这些的。”
姜皎摇摇头，想着子车靖即使到了病重之刻，也不曾让人寻找过她，还是欢悦楼的掌柜，同子车擎天报了信。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和他并无干系。
不想继续再提，姜皎打量过子车靖，目光在他疲惫的眉宇间略过，问：
“没吃东西？”
子车靖点点头，勉强撑起一抹笑。
“吃不下。”
“你...”
姜皎皱起眉，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子车靖抢了先。
“不过没什么，我的身体已经好多了，回去再试一试的话，应该可以的。”
顶着一副病相，他仍在试图安慰姜皎，不想给她添麻烦，更是再次道：
“看你无事，我也就放心了。时辰已经不早，我先行离开，你...”
“等等。”
姜皎站起身，看了眼多日不用的厨房，心里估算了下能用的食材，她挽起袖口，道：
“小弃，你把大堂收拾一下，再照顾他一会儿。”
“好。”
姜弃乖乖点头，抱着茶壶去给子车靖倒茶。
赵逢云此时已不敢再去看楚赢的脸色，本想带着胖子偷溜，结果姜皎忽又道：
“楚赢，你能否...帮我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