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车擎天将汤挂上姜皎的名字,本就是为了试探,此时见状不行,哪里能让她真的离开。
“阿靖,这个你不喜欢的话,让姜姑娘再做一份就是了,也并非什么为难事。”
他叹着气,暗中投给子车夫人一个阴冷的眼神,使得她一个激灵,连忙缩起脖子不敢吭声了。
她本想要争个好名声,再借机暗坑姜皎一把,却没想子车靖竟如此挑剔,真能分的出菜肴的不同。
心中恼怒,面上又不敢显露,子车夫人咬了咬牙,强说了句:
“你现在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其他都不必太过挂心,你爹自然会为你准备好。”
“无需麻烦了。”
子车靖满面疏离,言语客气,从中却找不到半点亲近,对待子车夫人,还不如老管家来的热切三分。
枯枝般的手指,缓缓翻过一页书,他头也不抬,只说:
“不仅是姜姑娘,其他的厨子大夫,也一并遣退离开吧。我活不过多久,犯不着辛苦他们,在这里跟着浪费空闲,徒增烦忧。”
“你这是胡说什么?!”
子车擎天哪里能听得了这话,当即震怒,呵斥道:
“我废了如此多的心力,就为了能保你平安无恙,怎可说这种丧气话?只要有爹在一天,定不会让你有事!”
他虎目泛红,原本稍重些的语气,也在看到子车靖惨白的脸色时,渐渐放低。
“阿靖,我和秀秀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日后该有什么脸面,能去地下和她交代?”
若不提还好,听子车擎天讲起这一句,子车靖面容顿沉,手指尖因用力过猛,泛起一阵苍白。
他慢慢转过头,深邃无光的眼睛紧盯着子车擎天,寒声道:
“若知被你在这里,平白念叨起名讳,我娘才是真的死不瞑目。”
“阿靖...”
子车擎天没想到,他会说的如此狠绝。
憎意透过子车靖的双目,被清清楚楚的看见,子车擎天身形一晃,竟似要栽倒在地。
将一旁的子车夫人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搀住他,口里急声道:
“阿靖,你怎能这么和你爹说话?打从你病后,他为你付出了多少心力,难道你就半点看不见吗?再说了,你娘的死...”
“闭嘴!”
子车擎天急急打断了她的话,那横眉冷对的怒样,使得子车夫人先是一惊,紧接着委屈地立在原地。
靠着桌角扶稳,他重重叹息一声,仿佛然老了十几岁,真成了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般。
“阿靖,你娘亲的事情,是我不对。但现在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你能好起来,不管让我付出什么,就算舍弃了偌大的家业,爹也是愿意的。”
子车靖没有回话,再次将注意力,落回到了书卷当中,唯独眼光闪动,似注意力并不在其上。
内室陷入僵硬的沉寂当中。
任凭子车擎天说的天花乱坠,他所得到的,也仅仅只有一句‘死不瞑目’罢了。
实在没了办法,他大手一挥,吩咐道:
“去请姜姑娘来。”
老管家应声离去,一路小跑着找到姜皎,气还来不及喘匀,先急吼吼地道出一句:
“姜姑娘,少爷状况不大好,老爷想要请你过去看看。”
“子车靖身体出问题,应该找大夫,寻我做什么?不是耽误了治病的时机?”
姜皎莫名,落下一枚棋子,同黑衣姑娘道:
“该你了。”
“好。”
黑衣姑娘连忙点头,指尖扣着一枚棋子,聚精会神地看了好一会儿棋盘后,也没想好该落向何处。
她不通棋艺,被姜皎手把手教了会儿,也仅仅只是勉强入门,这时棋局焦灼,自然应对不下。
还是姜皎指了个位置,她才将棋子落定。
见她们两个皆无动于衷,老管家越发急了,向前凑近一步,低声道:
“姑娘,少爷和老爷吵了几句,要把所有的厨子大夫,都一并送离。老爷实在是拗不过他,没了办法才让我叫姑娘过去,想只有姑娘做的东西,少爷愿意吃,所以许是有办法劝住少爷也说不定。”
子车擎天这招,也算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姜皎落子的动作一顿,想起子车靖枯槁的面容,以及身上沉着的死气,她缓缓皱眉,难得多问了一句:
“都到了如今,为何还要斗下去?”
“有事情,并非老爷不愿意,而是做不到。”
老管家叹了口气。
不敢把话说的太明白,只连声催促着:
“姜姑娘,我们快点去看看吧,少爷的身子骨不好,动了气,再不肯吃东西,岂不是又要病的更严重了?”
姜皎还未作答,黑衣姑娘先一步将掌心里的棋子,随意丢回了棋盒当中,已是准备要动身了。
虽然相识的时间不久,但她算是大概摸清楚了姜皎的性情。
最是外冷内热不过,看似对旁人的死活不留心,实则心软的很,纵使心有犹豫,也定会出手帮忙。
“等我一下。”
姜皎到底起了身,交代老管家一声后,转身进了厨房。
未曾见她做了什么,等再次出现时,也没有多说,只向着老管家点了点头。
他们很快赶到了子车靖所居院落。
踏进内室的一刻,姜皎看到了落在地上的书籍。
好些页都起了褶痕,好似被谁情绪激动下,无意所留的一般。
她没急着开口,顺着味道扫了眼床头放着的羊肉甘蔗汤,之后才缓缓道:
“找我有事?”
“姜姑娘。”
子车擎天心神俱损,一手压着额角,另一手得靠着桌角,才能勉强站稳。
“阿靖未用晚膳,还请你同他问一问,看看他可有想吃的东西,然后帮忙做一些。”
“我做不得。”
姜皎直接摇头,断然拒绝了他后,弯腰捡了地上的书本,拍掉尘土后,递还给子车靖。
目光越过子车擎天,落到他身后眼神躲闪的美妇人身上。
她问:
“子车夫人,你应该知晓理由,对吧?”
话头忽然落到身上,子车夫人顿时一惊,嘴里面支支吾吾的,尽力想要找个由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