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中年厨子人都傻了。
这道荷叶蒸排骨，乃是他老家一道名不见经传的菜肴，怕是全京城都找不出几个人，能得知其名讳，更莫说是做了。
但姜皎只扫了一眼荷叶，竟就直接认出了他做的菜？
顶着中年厨子惊骇的注视，姜皎挑起荷叶的一角，见荷叶里包了整整齐齐的一份排骨，上面还撒着少许豆豉，颜色虽然寡淡了些，但在京城里面，确实能称得上一句新鲜了。
“我鼻子不灵，但这味道太明显了，瞧这荷叶的颜色，也和其他有需荷叶的菜不同。”
许是见中年厨子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而一旁的其他人，也都一副见了鬼的神情，她解释了句，然后拿了筷子，翻起了一块排骨。
筷子尖才一碰到排骨，姜皎直接摇了摇头，道：
“火候重了，这道菜的成品，讲究的是软嫩咸香，这个蒸了太久，腌制的时辰却不够，咬起来会很柴，而且从色泽上看，也不够入味。”
中年厨子这才回过神来，听着她的话，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着头。
“对对对，您说的没错，我一直觉得味道差点什么，竟是这个原因！”
若非不会写字，他都恨不得咬破手指头，把姜皎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在身上。
虽只是一盘荷叶蒸排骨，她也没说多少个字，但中年厨子却已经心服口服，光是这份眼界，姜皎不知胜过了多少人，更莫说给出的指点，正好解了他许久的疑了。
不知不觉间，中年厨子已经弯下了腰，陪着笑脸问：
“我还有一道菜，不知道师傅您，能否再帮我看一看？”
“也请小师傅帮我掌个眼...”
“还有我！”
其他人也都反应了过来，一个个急吼吼地拿起盘盏，向着姜皎围了过去。
阿羞专注的炸了好一会儿素丸子，终于做好了一整盘，还没来得及松了口气，她就被忽然围上来的人吓了一跳。
还以为这些人，又是过来赶她们走的，她被吓了一跳，更是下意识抄起了菜刀，道：
“离小老板远点，不然我可就...”
阿羞一句话还没说完。
就见之前跟着王贵一起，对她态度极差，嘴里面污言秽语说了不少的中年厨子，正点头哈腰地站在姜皎身边，一手捧着瓷盘，另一只手拿着蒲扇，正在为她打着风。
也不仅仅是他。
方才应付着王贵的话，都是认为女人为厨，难登大雅之堂的高贵男儿们，此时也都围着姜皎，各个皆是一副虚心受教的表情，连大气都不敢出。
阿羞被这幅场面震住了，她之前路过学堂，看里面的娃娃在上课时，都没有此时的他们听得认真。
一个个弯曲着腰，脑袋昂起，掌心捧着瓷盘或海碗，双眼紧盯着姜皎不说，甚至每当被她注意到时，那一张张脸都会激动到通红，就差直接尖叫一声，来表达兴奋了。
这还是那些叫嚣着，让她们滚离这里的厨子吗？
怎么忽然间，全成了姜皎的好学生，还一个赛一个的老实听话。
阿羞一脸迷惑，敲了敲脑袋，还以为是自己做了噩梦，当眼前的场面并没有什么变化时，她才茫茫然地开了口。
“小老板...”
姜皎听到她的声音，将落在一盘梅菜扣肉上的目光收了回来，瞥了害羞的素丸子一眼，她道：
“那位的菜做的怎么样了？要是不打算在换的话，就给老鸨送去吧。”
“嗯。”
阿羞先点了点头，有些紧张的抓紧了盘子边，刚才她有偷偷尝了一颗，虽然味道和姜皎做的比，怕是连一点皮毛都不及，但对于寻常的饭菜而言，已经算是一道新鲜的美餐了。
她还在等着王贵做好菜，可半点都没有动静。
向着他所在的方向望去一眼，阿羞却看的一愣，茫然道：
“你这是...在做什么？”
王贵正跪在地上，屁股高高撅起，脸对着锅所在的方向，场面看起来十分不雅观。
听到了阿羞的声音，但他全然没有理会的意思，脸色更是阴的快要滴出水来。
往常添柴扇风这等小事，都是厨房里打杂的人来做，但今个也不知为何，这群人全都发了疯，一个个围在姜皎身边，任凭王贵的喉咙都要被喊破，也没有谁搭理他。
他没有办法，只能自己屈尊降贵，做起了这种打杂的事儿。
怨气在胸口越积越多。
王贵站起身，连衣摆膝盖多出两坨黑，也没空闲去理会，他狠狠剜了姜皎一眼，然后猛地掀开了锅盖。
香气冲天而起。
而王贵嘴角，也随之多出了一抹笑意。
嘴皮子功夫厉害，算不得本事，他们手底下见真章！
等到他这盘菜送上去之时，也就是姜皎带着阿羞，从这里滚蛋的时候了。
到时候，看她还敢继续在这里妖言惑众。
盖上盅盖，王贵和阿羞擦肩而过时，看了一眼她盘子里的素丸子，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这是什么？给畜生吃还差不多，居然还敢拿到客人面前去？你还真是病得不轻！”
阿羞没有理会他，心里面的紧张没散下多少，一双带着怯懦的眼睛望着姜皎，欲言又止了几次，才小声说出了一句。
“小老板，我过去了？”
“去吧。”
姜皎点点头，见阿羞神情依旧紧绷得很，她想了想，从盘子里拿过一颗素丸子，送进了口中。
打从进了这间厨房后，这颗素丸子是她唯一吃过的东西，一旁围着的厨子看的两眼发直，尤其是在姜皎点头后，更是各个嘴巴张得老大，几乎能吞进一个鸡蛋去了。
阿羞有些紧张，握着盘子的手指尖都泛了白，姜皎全当看不见，只点点头，道：
“可以，进步很大，比他们做的强。”
她说起话来，既不避讳谁，也丝毫不客气。
但那些厨子除了点头外，连句抱怨都不敢。
得了姜皎的赞赏，阿羞悬在喉咙口的一口气，忽然就吐了出来。
一想到有小老板在身后，她就什么也不怕了。
阿羞点点头，如同即将奔赴战场的战士般，郑重道：
“小老板，我这就去了，你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