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经历了方才的一番口角后，阿羞有提防王贵，听到沉重的脚步声接近，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你做什么？”
阿羞瞪大眼睛，防备地提起了菜刀，护在了胸前。
“还捂着，怕我把你怎么样不成？我可怕得上什么脏病！”
王贵撇着嘴，不屑地冷哼一声，余光瞄过案板，见被切了一刀的红萝卜，他顿时如被触怒了一般，大声吼道：
“厨房是我的地盘，可不是外面卖皮肉的能进来咋咋呼呼的地方，快点给我滚出去！若继续这里耽误我的事，我可就不客气了啊！”
他打从心眼里，看不上阿羞这等青楼女子，连带着对她碰过的东西，都生出了无由来的嫌恶。
可阿羞纵使满心屈辱，也梗着脖子站在原地，仍不打算离开。
她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恶事，竟然引来王贵这般的厌憎，都恨不得找出扫把，直接将她打出去了。
“我一定要留在这里！”
阿羞吸了吸鼻子，也学着王贵的模样提高了嗓子，喊叫着说：
“无论什么原因，我都不会走的，你要看不惯我的话，就把眼睛捂住好了！”
“你....”
王贵大怒，满是肥肉的脸哆嗦了两下，阿羞来跟他抢活计，还如此理直气壮，还真不愧是卖身的脏东西，活脱脱一个下九流里，最不要脸的泼皮！
越想气越不顺，他左右看了一圈，见厨房里都是他的自己人，竟直接挥出手，将案板连带着上面的红萝卜鸡蛋，一并掀翻在地。
咚！
案板落地的闷响，盖过了鸡蛋碎裂的脆声。
阿羞愣了愣，盯着缓缓淌出蛋壳的蛋清，慌乱之间，忽然想起了姜皎。小老板平日里对食物最为珍稀，要是看到这一幕，定然会很生气。
她不做言语，一副出了神的模样，让王贵以为是唬住了她，当即得意了起来。
“连点萝卜鸡蛋都摆弄不明白，还想要下厨？你不如抓紧醒醒，去外面换上一件衣裳，多跟客人喝上一杯酒，才是你应该做的事情！”
“贵哥说的对，你们青楼里的姑娘，负责洗干净自己就好，就少来厨房里掺和了。”
“卖身子的还想下厨，谁吃了心里不膈应？”
“赶紧走吧！可莫要让这里的火，熏坏了你的身子。”
有王贵带头，窃笑声再也没了顾忌，连带落在阿羞身上的视线，都充满了明晃晃的嘲弄。
在他们这些人的眼睛里，不仅是阿羞这等出身并不清白的青楼女子，就连寻常的姑娘家，也根本没什么厨艺可言。
王贵更是一拍巴掌，直接下了定论。
“女人呐，做些家常菜还可以，但如她们这等无知妇孺，这辈子都登不上大雅之堂！”
哄笑声骤然散开。
敌意从四面八方围向阿羞，使得她一张脸由通红，转成了半点血色都不留的苍白。
她如同置身在惊涛骇浪当中的一叶扁舟，放眼望去时，找不到半点的光亮，只能任由自己在无数恶劣的言辞当中，逐渐被吞没下陷。
看阿羞仍站在原地，王贵没了废话的耐心，干脆就想要推搡她出去。
“行了，现在给我离开这，以后少来厨房里掺和，不然我就...”
“你就什么？”
一道陌生的嗓音响起，听得王贵一愣，连伸出去的手都顿了顿，又在下一息，被骤然打开。
女子单薄的背影浮在阿羞的视线中，她骤然睁大了眼，原本还能勉强抗住的委屈，在看到来人的瞬间，彻底爆发。
“小老板...”
“没事了。”
姜皎没有回头，冰冷的眸光盯视着眼前这个矮胖的厨子。她分明比阿羞要单薄上不少，面色更是带有几分病态的白，看起来不过一个小姑娘，但那双漆黑的眼睛，却让王贵颇感不自在。
“怎么又是个女的？”
他啐了一口，双手叉腰，强撑出几分气势，问：
“你谁啊？楼里新来的姑娘？我怎么从来没看过你？”
阿羞方才的话，并未被王贵听见，他来回打量着姜皎，心想这姑娘年纪虽不大，但却是个好模样的，倒也能在这迎春楼里，靠男人赚上点银子。
不过既都是青楼女子，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还是向他厨房里钻的。
王贵阴着脸，先是狠狠瞪了阿羞一眼，然后又一脸不耐地同姜皎道：
“我不管你是谁，赶紧带她离开这里，以后你们这一个个的，都少往厨房附近转悠。又不会下厨，只能添乱...”
“不会下厨？”
姜皎听见这话，忍不住笑了。
懒得和蠢货做争辩，她看向阿羞，柔声问：
“怎么回事？”
“本来是说，只要我做的一道菜，得了满意，就可以留在这里。”
阿羞终于找到了主心骨，被这些人围着打压的茫然无措，在瞬间散去了大半，更是大着胆子瞪回王贵一眼，道：
“但是他不让，就是怕我做的菜好吃，影响了他。”
“我会怕你？”
王贵嗤了一声，眼里的嘲弄和轻视没有半点作假，他根本就不相信，一个之前从未来过厨房的阿羞，能够做出什么像样的东西。
说白了。
不过是看不起她，担心她弄晦气了自己的地盘罢了。
哪里能看不出王贵的想法，但他脑袋里装着什么东西，何时是姜皎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直接忽略了厨房里的所有人，她扫视了一圈，见到摔在地面上的红萝卜鸡蛋时，顿时皱起了眉头。
“你想做什么？”
“素丸子。”
阿羞连忙应了一声，舔了舔嘴唇，她有些紧张似的，低声又问：
“小老板，可以吗？”
“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拿主意，我会留在这，等你做完了再走。”
姜皎没给她什么有用的建议，话音一落，她环抱双臂站在一旁，再没有开口的意思。
然而她们这一番旁若无人的对话，却让厨房里的所有人，都彻底傻了眼。
这莫名其妙跑出来个小姑娘，还三两句话的功夫，就一副在厨房里当家做主了的姿态，王贵反应过来，顿时动了火，直接让人拦了阿羞，然后同姜皎嚷嚷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