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皎将素丸子下锅，等到色泽微黄时，用筷子翻了个面，抽空回头看了胖子一眼，正色道：
“我是天才。”
胖子一愣，若换成旁人口吐这番言辞，他怕不是早一巴掌挥上去，叫胆敢在他面前嚣张的主儿，尝一尝何为人间疾苦了。
但换成了姜皎...
他只觉得有理有据，受之无愧。
“没错。”
胖子挑起一筷子阳春面，边向嘴里送，边诚心诚意的夸赞：
“小老板虽说只有小小年纪，但就那些上了年岁的老厨子，都没有你一根头发丝的厨艺，这可不仅仅是天才，简直就是鬼才..怪才！”
一碗分量不少的阳春面很快见了底，连碗底的汤汁，都被喝的干干净净，胖子也不把姜皎当外人，把碗边都舔了一圈，才长出一口气，再次道：
“所以，什么时候上新菜？”
姜皎看了眼光洁如新的碗，想着晚些得用热水，好生刷洗几遍才行。
“不着急。”
“我这饭量其实也不大，是小老板做的太好吃了，让人难以抵抗的住啊！”
胖子咂了咂嘴，比划着粗壮的腰，做出一副颓唐相来，丧着脸道：
“我最近都瘦了不少，吃了小老板做了菜之后，再吃其他厨子做的东西，多多少少差了点滋味，再这么消瘦下去，我这身体可怎么吃得消哦？”
听他说的可怜，姜皎瞥过去一眼，见胖子努力吸着气，但小肚子仍高高凸显在外，比怀胎六月还过之不及。
以他的身材，能把阿羞和姜弃，再带着黑狗一起装进去了。
见姜皎没有理会他的意思，胖子却又是个耐不住无聊的，摆弄着两只筷子，他盯了会儿空荡荡的面碗，忽然咧了咧嘴，小声地笑了。
“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奇怪，但是小老板你做的阳春面，有种我娘亲的味道。”
第一锅素丸子已经炸成了诱人的金黄色，只差一遍复炸，就可以出锅，姜皎手头忙活的事儿不少，也没大注意去听胖子的话，随口跟着问了句：
“你娘？”
“是啊。”
胖子点点头，眼里闪过一抹怀缅的神采，嗓音也跟着轻柔了起来。
“我娘她不怎么会下厨，仅会做的一道菜就是阳春面了。我小时候穷，她要很辛苦才能赚银子养活我，所以我们平时吃的除了萝卜菜，也就是饼子窝窝头，阳春面也是逢年过节的时候，她才会给我做一次的。”
姜弃才一走出门，就听到了胖子讲的这番故事，他揉了揉眼睛，小声问：
“那一定是很好吃的阳春面吧？”
“是啊。”
胖子点点头，向来跋扈的神情一敛，他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小老板，我跟你说实话，其实我娘的厨艺一点也不好，平日连个窝窝难以不成形，但阳春面做的却好吃极了，那个味道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他说的诚恳，但却让跟在姜弃身后，也刚刚走出门的阿羞，颇有些不解。
以胖子的穿着打扮，以及平日表现出的性情来看，分明是个家境优渥，又颇具权势的了不得浑主儿，绝不该是缺银子的模样，竟然也体会过缺衣少食的日子？
似乎察觉到了阿羞疑惑的目光，胖子向她咧了咧嘴，解释道：
“我是前几年，才被找回到府里面的，之前一直都是跟我娘在一块。”
他显然还有不少不为人知的过去，但阿羞虽然不聪明，却也知晓有些事情，若是旁人不说，继续追问下去的话，只会揭开伤疤，徒增烦扰。
“这样啊。”
只点头应和了一句，阿羞挽起袖子，拿过抹布开始兢兢业业地擦起了桌子。
胖子没再开口，虽然面摊里多了姜弃和阿羞，也没有要找他们闲聊的意思，手指敲着桌面，哼哼起了不知名的调子。
素丸子很快复炸好，姜皎盛出一盘子，递给了姜弃。
“上菜。”
“好。”
姜弃连忙接了素丸子，用双手小心翼翼地端着，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姜皎给胖子送上的这一份素丸子，分量明显要比昨日给其他客人的，要多上一些。
胖子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迫不及待地夹了一颗素丸子进嘴，酥软油香的口感立刻沾满了口味，他惬意地眯起眼，赞叹道：
“小老板这素丸子，真是绝了。”
此时又有其他客人上了门，姜皎没空理会胖子，阳春面一份份下锅，刚刚炸好的素丸子，也再也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飞快卖光。
面摊里人挤人，离了老远就能见到这嘈杂的景象，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富户好心免费施粥，任谁也想不到，卖成天价的面摊，会排队排到了大街上。
姜弃累出了一脑门的汗，等到热粥和素丸子都彻底卖光，才得到短暂的休息空闲，不过就在这时，他余光扫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徘徊在面摊的附近，似乎在迟疑着什么。
“哎？”
看了一眼还在忙碌的姜皎，又见阿羞也没空闲，姜弃想了想，还想向着那道身影迎了过去。
“林叔，你好些了？”
似没想到忽然会有人同他说话，林叔先是一惊，怀里捧着的包裹都差点没掉到地上，他连忙捧住，检查了包裹没有损伤，才向着姜弃点点头。
“是小弃啊。”
他分明未到耄耋的年纪，满头却不见一根黑发，仿若忽然之间老了几十岁，已彻底如同枯败的朽木一般。
姜弃看的一愣，再次开口时，嗓音已不自觉放低了不少。
“林叔，你的神色看起来不太好，是去看大夫吗？”
得了他满眼真切的关怀，林叔神情一柔，嘴角也跟着颤了颤，似乎想要挤出一个笑容来。
但他一张脸已经僵硬，实在笑不出来，即使再怎么努力，露出的表情也是比哭还要更加难看。
“之前多谢你姐姐了。”
林叔叹了口气，也不想要吓到姜弃，将怀里的包裹递过去，他轻声说：
“等你姐姐不忙的时候，帮我把这个给她。”
姜弃没敢接，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些不对，他下意识回头看向面摊，语气有些急了起来。
“林叔，你等等，我就这去找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