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不过半。
姜弃打着哈欠推开门，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这天才刚亮不久，为何会有这些人守在门口？
瞧着几乎要将路都挡住的人群，他瞪圆了黑葡萄一样的眼，嘴巴张的老大，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这难道....
是出什么事儿了？
姜弃下意识张开双臂，挡在了门前，一脸警惕地问：
“你们是什么人？来这要做什...”
“有人出来了！”
“给我一锅煲仔饭！”
“是我先来的，你给我让开...”
一时之间，无数嘈杂的人声沸腾了起来。
甚至不给姜弃把话说完的机会，他们已经挤进了面摊，一个个争先恐后的，生怕被旁人抢了先。
但面摊里不过两张桌椅，又哪里能容下这些乱窜的脑袋。
于是，场面更加乱套了起来。
上了年头的木板凳撑不住三四个大男人的重量，哀嚎个不停，然坐在上面的人推推搡搡着，拼着肉挨肉的挤在一块，也谁都不肯让开位置。
没抢到板凳的，干脆站在了面摊口，翘着脚向里张望。
动静实在闹得太大
连一旁的馄饨铺都听见了声响，李春莲还以为是有生意上门，连忙走了出来。
“欢迎...”
她招呼声还未讲完，就被硬生生卡在了喉咙深处。
望着一旁人挤人的面摊，再看一眼自家冷清空荡的馄饨铺，李春莲一双眼瞪得滚圆，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昏厥过去。
姜皎这面摊的生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才一大清早，队伍排的都要将花街的路堵住了，那一口阳春面，真就那么好吃？
李春莲又气又嫉，狠狠啐了一口，提着嗓子骂道：
“呸！吃去吧，一群冤大头！”
无人理会她。
人们都忙着抢最前面的位置，哪有空闲去听个馄饨铺老板娘的酸话。
但她却不甘心。
见了这些排队的客人，就如同瞧着无数会走路的银子一般，要是他们都来吃馄饨，岂不是能大赚一笔？
李春莲心里的算盘打的噼啪作响，干脆迈着步子，悄悄靠近了围在面摊前的客人，然后大声叫嚷着：
“哎呦！真没想到，还真有人过来吃这阳春面，岂不是又有冤大头要被宰了！”
她故技重施。
本想按照之前姜皎开业时的法子，将客人都揽到自己家去。
但这一次却出了问题。
当李春莲说完话，还没吸引到谁的注意力，姜皎在此时走出门，抬眼张望了一圈，道：
“今个没有煲仔饭，只有阳春面和热粥。阳春面五十文钱一碗，热粥八十八文，送一碟萝卜泡菜，不赊账不讲价不找零，想吃的安静点排队，少在这里吵吵嚷嚷的。”
她这服务态度，压根和热情二字不沾边。
而阳春面和热粥的价格，也高到了近乎骇人的程度。
李春莲更是张大了嘴，心想着得是什么神仙热粥，能卖上八十八文一碗？！
这不是骗傻子呢吗？
怕是皇帝吃的粥，也算不上这么贵的价格。
这要是都能有人买的话，不是脑袋出了毛病，就是想要白光家财的纨绔了。
李春莲都准备好将被吓跑的客人引到自己家去，正喜滋滋等着大赚一笔，就见一旁的客人急不可耐地掏出一两碎银，高高举起手，他大声喊着：
“给你银子！让我先吃！”
他这一嗓子，将其他人都喊的回过神来，已经在面摊里抢到位置的，生怕自己银钱拿的慢了，没能吃上第一口。
无数白花花的银子，被心甘情愿的奉上，他们甚至担心姜皎忘了自己，一个个送着银子，还连声催促了起来。
李春莲彻底傻了眼，只觉得眼前这些人，仿若全数得了什么癔症一般。
一碗粥卖八十八文，还能引得这些人趋之若鹜？
莫不都是找来的托儿？
但不管是真是假，李春莲看到那些银子被送到姜皎手里，一双眼都被妒火烧的滚烫。
才这么一会功夫，她约莫得赚了馄饨铺一个多月的流水。
更何况还有不少人，没能将银子送给姜皎，急的脑门冒汗，连喊着她的嗓门都重了起来。
“小弃，你来收钱，记住谁先来后到，然后将菜单报给我。”
姜皎挽起袖子，吩咐了姜弃一声，转头开始忙碌了起来。
“是！”
姜弃脆生应下，撩起衣裳的下摆当做口袋，将银钱放了进去，每收下一份儿，口里就念出一份菜名来。
他年纪小，生的又瘦弱，唯一张脸白白嫩嫩的，故作板正的模样当真可爱的紧。
有客人瞧着有趣，摸出一块糖递给他，却被姜弃一脸严肃的拒绝。
“姐姐说了，不可以要陌生人给的东西。”
他的反应惹出更多的哄笑声，姜弃有些不知所措，小脸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还有人故意逗他：
“我们是来这吃东西的，也算是陌生人了？”
姜弃眨巴着眼，忽然扬起头笑了，然后脆生生地道：
“等到下次再来，自然就不是陌生人了！”
“这娃娃，还知道揽回头客呢！”
哄笑声在面摊里散开。
人们落在姜弃身上的目光，却又都是满含善意。
这和姜弃在姜家时遭遇到的境况，可谓是完全不同。
没有人对他冷言冷语，更不会偷偷扯坏他的衣裳，也没有那些馊掉的饭菜。
纵使皆是些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也给予了姜弃莫大的善意。
虽然他们大多数，都是些寻常的贩夫走卒，比不得姜家光鲜。
姜弃恍惚之间，似乎彻底理解了姜皎的教诲，他出了会儿神，然后向着等待中的客人用力一点头，说：
“请稍等！我去端菜！”
他撑着小短腿跑走的场面，再次引来一阵阵的笑声。
姜弃有些脸红，将银钱都小心收好，他跑到姜皎身边，同她轻声说：
“姐，银子都收好了，我来帮忙上菜。”
“辛苦了。”
姜皎忙的脚不沾地，将两份盛好的热粥泡菜送上托盘，她头也不回地道：
“上菜！”
“是！”
姜弃脆生生地应了一句，但等到热粥上桌，食客们都有些傻眼。
就是这一碗粥，要八十八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