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也没再坚持,转身上楼。
回房间不久,“笃笃笃”,房门被轻而急促地叩响。
“门没关,请进。”
一个弯腰驼背的黑影从门缝闪进来。
南柯屈指抵着额头,看黑瘦佣兵做贼似的关门,明知故问:“有事?”
“呃,小姐贵安……”本来还想说两句奉承话的,被她这么一问,黑瘦佣兵只得咽下去,笑出两排白牙,“我来是想请问您跑腿的事,小的还是很乐意为小姐效劳的。”
“你也看见了,阿德雷很碍事。”南柯说。
“他那比石头还硬的脾气,一直很招人恨,”黑瘦佣兵脸上露出感同身受的嫌恶,“不过,小的有办法。小姐您毕竟是学者的亲属,咱们则是奉命来看守……呃,保护您的,您只要找个理由投诉阿德雷,他八成就会丢了这碗饭,您也松快了。”
南柯微微挑眉:“没有了阿德雷,说不定也会有阿德雷二号。”
黑瘦佣兵狡猾地笑了:“小的在三十人团里有点人脉,安排一个有眼力见的朋友伺候您,不在话下。”
“是吗?”南柯语气平平,看他半晌,问,“那,要是我的摩拉用光了呢?”
黑瘦佣兵脸色夸张地一变:“瞧您这话说的!我对您的忠心,怎么是能拿金钱来衡量的呢?”
南柯低头抿住唇,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好啊……”
南柯弹指,捏出一枚暗紫色的雷楔,甩到他脸前飘浮着。
“收下这个,”南柯故意压沉嗓音,“只要你敢背叛我,它就会立刻要了你的小命。”
黑瘦佣兵倏地瞪大眼睛,后退的动作避如蛇蝎:“这!这恐怕……”
他语无伦次,一颗冷汗顺着额头流下。
“不收下也行,”片刻,南柯将雷楔召回指尖,语气轻飘飘,“帮我办件事,我就姑且承认你的忠心。”
“您说!”
“帮我弄一副纸笔来。”
黑瘦佣兵愣愣地张嘴:“啊?”
南柯微微眯眼:“你不会连我随口一提的事都办不到吧?”
“办得到!办得到!”黑瘦佣兵迭声道,火速整理好表情,点头哈腰,“就交给小的吧!小的一定不辱使命!”
南柯看着他带上门出去,仰头长舒一口气,伸展筋骨。
装腔作势可真是门技术活。
遗憾的是,事态发展并不尽如人意。
被阿德雷找上门的时候,南柯正虚握着从七天神像那得来的草种子,打开虚空终端尝试搜索相关的信息。
自从得到它以来,水元素,火元素,雷元素,她都试过了,但草种子始终处于不可触摸的虚化状态。
实在叫人摸不着头脑。
“出来!”
门外传来威喝。
南柯收好草种子,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阿德雷和旅馆老板娘。
“跟我走一趟。”阿德雷接着沉声说。
“做什么?”南柯警惕问。
阿德雷没答,冷脸盯着她,无声催促。
南柯被他们带到一楼。
一楼是佣兵们住的。
走廊尽头最偏僻的房间,两个佣兵抱臂守在门口,看见阿德雷,无声颔首,推开了门。
房间里是更多的佣兵。
个个散发着杀伐之气,或站或坐,围着房间中央被绑住双手,跪在地上的人。
短短几个小时不见,黑瘦佣兵已经被揍得鼻青脸肿,噤若寒蝉。
南柯站住。
门在背后合拢,所有佣兵若有似无地将手搭上了腰间的武器。
“他说,是你差遣他去买纸笔,”阿德雷转身,皱眉盯着南柯说,“你应该知道,这里禁止使用纸笔。”
“我知道。”南柯微闪。
“是你要的,还是你帮那个瘸腿老头要的?”
“是我。”
南柯回答得毫不犹豫,阿德雷脸色因而更沉了几分。朝旁边伸手轻哼,一个佣兵将一副崭新的纸笔交到他手里。
南柯刚刚看向那副纸笔,只见阿德雷手指用力一握。
纤细的羽毛笔被折断,装着墨水的皮袋也被捏爆,墨汁刹时飞溅滴落,雪白纸张一片狼藉。
阿德雷把被毁的纸笔丢到黑瘦佣兵膝前:“他还说,你是神之眼持有者。”
南柯不由多看黑瘦佣兵一眼。
后者瑟瑟发抖,凄惨道:“小姐,我也是迫不得已的,求您救救我,救救我……”
黑瘦佣兵那满含希冀的眼神让周围的佣兵更戒备了,数把刀刃“唰”地出鞘,寒光凛冽。
南柯环顾着他们,冷静道:“我没有神之眼。”
黑瘦佣兵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膝行着向她靠近:“小姐,我知道我办事不利,可我是因为您才栽的这个跟头,您不能丢下我不管啊!”
“堵上他的嘴!”阿德雷一脚踹翻他,等同伴把黑瘦佣兵的嘴塞起来了,怀疑的目光重新落回南柯脸上,“你是说,他在诬陷你?”
“我不知道他跟你们说了什么,”南柯面无表情,“但我确实没有神之眼。”
阿德雷耳边的虚空终端不停闪烁,大约又是在测谎,看看她又看看地上的黑瘦佣兵,表情逐渐匪夷所思。
南柯当然没有说谎。
句句都是实话。
阿德雷沉默少顷,向南柯身后的老板娘说:“搜她的身。”
南柯被老板娘推进浴室。
逼仄空间里只有一盏明亮的顶灯,老板娘反手关上门,命令:“把衣服脱掉。”
南柯一僵。
隔着一道连锁也没有的浴室门,隐约还能听见外面男人们的说话声。
“快点。”老板娘不耐烦催促。
南柯微微吸了口气,转身,抬手解纽扣。
度秒如年。
几分钟之后,南柯重新穿戴好,跟着老板娘走出去。
老板娘向一众佣兵们微微摇头。
阿德雷短促地叹了口气。
“切,”有佣兵朝黑瘦佣兵嫌恶地啐了一口,“害我们白忙一场。”
“这小子平时就嘴里没几句实话。”
“真是没事找事!”
“我可以回去了吗?”南柯压抑着嗓音的冷意。
阿德雷侧身给她开门:“抱歉。”
“我听说是可以投诉的。”南柯一边跨出门槛,一边说。
阿德雷沉默片刻:“我会申请去管理那个瘸腿老头,换人负责你。”
南柯没再跟他说什么,加快脚步离开。
当天晚上,南柯泡了很久的澡。
一想到隔着一道门,她被迫一丝不挂,而外面站着那么多人。
她就恶心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晚上是抱着散兵的枕头睡的。
神经有些敏感,半夜,一点细微的动静就将她惊醒,接着怀里的枕头被抽走,南柯惊悚抬头,整个人陷入熟悉的清冽气味。
“噩梦?”散兵低声问。
“……没事了。”南柯摇摇头,蜷缩着紧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