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空间里。
南柯握着御舆千代的手,朝某个方向并肩同行。
“我起先以为你是擅长净化的巫女,”御舆千代好奇问,“南柯,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能够做到这样的事?”
南柯灵魂离体的瞬间,就是这样抓住了她的手,把她从污秽的肉体中拖了出来。
“我是来自异世的旅行者,”南柯望着前方漫无止境的白色,想了想,“至于原理,我也不是很清楚,也许是因为这个世界收留了我,却并不愿意接纳我吧。”
“所以你才说不怕死?”
南柯抿唇笑笑,没有回答。
不知走了多久,南柯首次见到了这片空间的尽头。
白色的边缘是一片漩涡状的星海。
深蓝的幕布,如沙的星子,漫无边际,浩瀚又美丽。
“在我们的世界,有每一条生命都在天空都拥有命星的说法,”御舆千代眺望着星海,莞尔道,“看来所谓的死亡,和重新投身星海是一个道理。”
“下次还会成为鬼吗?”南柯问她。
“谁知道呢?鬼也好,人也好,就算是变成一片梦见花的花瓣,只要能落在所爱之人的肩头,那也足够幸福了……南柯,你在想什么?”
御舆千代说到一半,注意到南柯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在想,我那个世界,有死后喝孟婆汤……嗯,也就是消除前世记忆的步骤,带着对前身的留恋走向尽头,这个世界的转生机制还蛮糙的。”
“哈哈哈,你真风趣。”御舆千代笑着摇她手。
明明已经是当了母亲的人,笑容却如同少女一般明艳活泼。
她们又在星海和白色空间的边缘聊了一会儿,终于慢慢松开彼此的手。
没了南柯的束缚,御舆千代立刻向星海之中轻盈升起,像一粒蒲公英随风而去。
南柯一瞬不瞬地目送她。
“干嘛这样看着我?”
千代却忽然回头,笑着用单臂勾住南柯的脖颈,成了一个近乎倒立的姿势,“看起来像是在羡慕我似的?”
南柯弯唇,没有否认。
“你没有留恋的人吗?”御舆千代问。
“没有”——两个字到了嘴边,南柯嗫嚅一下,又咽了回去。
“说不上留恋,只是放不下。”
“真是奇怪的孩子,”御舆千代抬起下巴,亲吻南柯的额头,“听好了,孩子,生者,不要羡慕死者。”
南柯怔住。
御舆千代松手,升入灿烂的星海,淹没进无数的星子之中。
南柯望着她的背影轻叹。
不要羡慕吗?
可是这片星海,真的很漂亮啊。
失去了其他灵魂的羁绊,南柯自己也开始慢慢消散。
这种熟悉的感觉,是要回去了。
她想起临死前光代的震惊,道启的战意,妖狸们的惊吓。
解释起来绝对是项大工程。
希望散兵有大发慈悲帮她安慰两句。
……虽然可能性不大就是了。
白色的视野化开,其后的风景浓墨重彩。
湛蓝的高天,三合的日式尖顶建筑,漆红的走廊与栏杆,平整的石板路边,澄澈水波上浮着一团又一团绯樱绣球。
说陌生也陌生,说熟悉也熟悉。
最重要的是——
南柯抬头,数名巫女的观礼下,飘动的御币纸片正正好落在她的额心。
祭礼进行中舞姿妖娆的八重神子:“……”
跪在她跟前我是谁我在哪的南柯:“……”
和后世的稻妻地图不同,鸣神大社本该生长着巨大神樱树的位置,伫立着一座七天神像。
“听说是在八重大人祭祀时凭空出现在神像下的?”
“什么听说,我亲眼见到的。”
“是什么人呀?”
“该不会是神使吧?”
“哇!那也太厉害了吧!”
门口探头探脑的巫女们小声惊呼。
南柯咽下最后一口油豆腐,放下筷子,抬头看向对面的八重神子。
八重神子单肘支在桌面,食指一下一下轻敲着面颊:“吃饱了?”
“不好意思,”一到人家地盘就饿到昏倒进而理所当然地蹭了顿白食,南柯无奈又尴尬,“我不是来找麻烦的,就是一不小心走错了地方。”
“哦?我还以为你是来回收预言,顺便抢走阿望的呢。”八重神子含笑。
听她说“抢走”,南柯微怔,然后也笑了。
“阿望过得还好吗?”
“运气不错,被德高望重的巫女收养了。”
“谢谢你们。”
“这是她自己的造化,”八重神子微微倾身,盯着她问,“那个预言……”
“信则有不信则无,我不是说过么?”南柯还是那模棱两可的态度,“五百年对妖怪来说并不算长,你只管趁这段时间治理好稻妻,等影出来,朝她大倒苦水就是了。”
八重神子微微拧眉,坐正:“呵,你这话说得……像是什么都知道似的。”
可不是嘛。
南柯心道。
谁叫旅行者视角里,八重神子所参与的这一段稻妻剧情最让她印象深刻呢?
南柯侧目,扫一眼门边竖起耳朵满脸写着好奇的巫女们,问:“阿望不在吗?”
“和她师父一块出外勤了,”八重神子略显郁闷,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喝,“我就姑且相信你是‘恰好’迷路到了鸣神大社吧,你来得巧,再晚两天,她们就该出远门了。”
“那就拜托八重大人再让我多打扰一会儿了。”南柯歪头笑。
虽说赶回去见光代她们也很要紧,但来都来了,刚好散兵也不在,不用担心以后引发时间悖论,趁这机会见见阿望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