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又恢复到从前的样子,樊七七照例背着书包上学。
但她一天比一天沉默寡言,一天比一天孤僻冷漠。
夜晚,七七把头埋进被子里,多日以来的波澜诡折在脑海中接连上演,而所有愤懑的、无助的、濒临崩溃的情绪快要将她弄疯。
在昏沉的记忆里,她后知后觉地领悟了李老师玩味的眼神。
铺天盖地的绝望密不透风地将她掩埋其中。
面前的青年抽着烟,恶狠狠地拽住她衣领。
随后,男人猛力用手肘撞击她的喉口。比起腹部,那一下近乎让她背气。
她的手随即稍一松懈,露出一截肌肤。
腰部,突然多了一只粗糙的大手。
“好滑啊。”
“像豆腐。”
她尖利的惊叫起来,胡乱踹着,躲闪着,脑海里只有乱哄哄想要炸裂开的情绪。
她尝试逃跑,却又被他拽了回来。
半晌过后。
七七的皮肤被掐得青一块紫一块。
到了晚上放学的时候,儒雅正派的校长过来了。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笑。
恶魔在人间,地狱空荡荡。
夜晚是如此的漫长,七七将手心掐得鲜血淋漓。
直到天空泛起鱼肚白时,才风平浪静。
除了无力便是恐惧,她徒劳地挣扎着,反抗着,崩溃般哭泣,祈求有人来救她。
可是,没有。
一次也没有。
老天总是残忍,不仅给予他们擅于蒙骗世人的面孔,而且又给他们施展罪恶的权利。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学校里渐渐流传起一则谣言,某某班的樊七七是个有妈生没妈养的。
勾引老师。
是个不折不扣的.婊.子。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唾沫淹死人。
七七站在讲台,在黑板上将起承转合的分段标示出来。
底下有模糊的说话声,讨论她今天的衣服、扎起的马尾。
有几个熟悉的声音,对她评头论足,轻声发出不明的笑。
这就是同学。
善恶,只在一念之间。
渐渐地,流言四起,从学校传到村子,再传入在田里插秧的奶奶耳中。
老妇人顿时暴跳如雷,连忙奔向学校。
不问前因后果,公然当着一众学生和老师的面,将七七打得半死不活,奄奄一息。
那天凌晨,樊七七忍着身体与精神的折磨,哆哆嗦嗦写下一纸遗言,而后,就毅然决然地跳下水坝。
可怜亡故时,人还没满十二周岁。
离七夕节生日,不过只有几天,就命丧黄泉。
邓竹子在得知噩耗时,犹如晴天霹雳,痛不欲生。
双腿一蹬,不省人事。
——
时光流逝,转眼又是一年开春。
这年三月份,隔壁宋冈村发生一件可喜可贺的大事,有位姓杨家的儿子,在魔都疯狂炒股,净挣几千万。
如今开着豪车,衣锦还乡,要取十里八村最美的姑娘——李玫瑰。
除了宴请双方亲朋好友外,杨家让附近村民都来凑热闹,图个喜庆。
新郎官甚至放言,不收大家任何礼金,另外回去时,还一人赠一个大红包。
那几天,村里面到处是欢声笑语。
与此同时,樊大昌她妈又开始犯疑心病了。
想以人头占点便宜,但生怕婚礼当天,大儿媳突然发癫,胡言乱语说些什么不吉利的话。
要她说,一个丫头片子,惦记那么久干嘛?
死了就死了呗。
赶紧和大昌再生个男娃娃才是正经事,瞧,老二家的孩子长得多水灵。
成天跑人家学校里大哭大闹,闹得沸沸扬扬的,连派出所都警告她好几回了,说再有下次,就要以影响公共安全为由,抓她坐牢去。
但出乎意料地,大儿媳这次脑子竟然开窍了。
再三和她保证,迷途知返,绝不做捣乱之事。
见她悔过自新,樊大昌她妈终究舍不得大红包,点点头同意了。
做饭的任务都交给女人,邓竹子也在其中,她们提前几天就要开始准备食材,洗菜,杀鸡,剖鱼,从清晨天不亮忙到黑夜降临。
临近婚礼的最后一天晚上,妇女们更是熬了个大通宵,烹饪食材。
等深更半夜,其他人实在困得不行,趴在桌子上打盹时,邓竹子悄悄掏出稀释了好几倍的安眠药和农药,均匀抹在鸡鸭鹅等菜品里。
她小心翼翼的,直到把所有菜全部撒上。
第二天是个晴空万里的日子,宜嫁娶。
此次,杨家天降横财,借着婚礼的名义,大宴四方,足足摆了七八十桌,炫耀姿态,拿捏满分。
宴会的时间在中午,大鱼大肉纷纷摆满餐桌,席间氛围十分融洽。
小孩子们围着桌子跑来跑去,一阵风似的,嬉笑追逐;大人们推杯换盏,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好不热闹。
等菜吃到一半时,大多数人已有几分醉意朦胧,开始满口胡话,大放厥词。
尤其是那新娘的哥哥,被人左一声“李老师”,右一声“李老师”的叫着,拍马迎合着。
一时,可谓春风满面,得意洋洋,隐隐有盖过新郎官的风头。
婚宴接近尾声时,有人站起身想拿一副牌玩玩,结果手突然抖了一下,双眼发直,口吐白沫,一头栽向地面。
渐渐地,酒桌上的人感觉胃部如烈火灼烧般,手脚也不听使唤,一个接一个的倒地不起。
碗筷酒杯,接连落地,应声而碎。
李老师察觉不对,正想出门求救,一道寒光闪过,邓竹子手起刀落,鲜血溅得三尺多高。
男人叫都来不及叫一声,便死不瞑目。
之后,邓竹子如法炮制,挨个解决,越杀越熟练。
最后,跟切西瓜似的,一刀下去,便砍掉一个人头。
但餐桌这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她足足杀了半个小时,杀到后面,刀片都卷折起,来来回回换了好几把。
这边的人都倒下后,她拎着刀走进院外的桂花树下,水井边,草堆旁,把正在玩乐的孩子们通通解决,一个不留。
包括她所谓的弟媳和小侄子。
弹指间,宋冈村血流成河,尸体遍地。
邓竹子气都不喘,径直穿过田野,返回樊家村。
村里还有极少数没去参加婚礼的,邓竹子没打算放过。
她挨个摸到村民家中,只十几分钟,皆成刀下鬼。
之后,她回到家中。
婆婆腰疼,领了红包,饭都没吃就回来了,正从床上下来,想去厨房倒杯水喝,却不想,面前蓦地投下一片阴影。
她生得肥壮高大,耳垂上吊着一对小儿媳刚给她打的金耳坠,走路时,一晃一晃的。
碍眼的很。
她皱着眉,刚要抬起头,就被邓竹子一刀剁下耳朵,然后是左手,右手,左腿,右腿,最后是头颅。
尤不解恨,刀在尸体上疯狂地刮绞,绞着绞着,她咧开嘴角,疯狂大笑起来。
“七七,妈为你报仇了…”
“曾经嘲笑过你的,妈一个也没放过!”
——
说到这里,邓竹子忽然偏过脸,看向宋墨。
她眼睛里有泪,但没淌下来,就这么无声的,凝魂似的看着她。
宋墨被这样的一双眼震住,她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没有,几秒钟,眼泪滚滚而下。
原来,这便是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