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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其一其二(1 / 1)


“那几个特定考生中,可有一名叫‘易铎’的?”陆青帆沉声追问,想从辛藿的口中再探一二。

“自然。”辛藿悠哉哉地道:“户部侍郎易铎是那一批考生中最早脱颖而出的。”

云曦闻言惊讶道:“听先生的意思,这数人之中,还有其他京官儿?”

数十年内启用成长的才俊不过寥寥数人,云曦真怕听到一个更加残忍的真相:牛敬源的无心之失影响了泰半入京的士子,从根儿上就改变了科考的公平选拔之势。

“本就是如此。”听到云曦的推论,辛藿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牛敬源死不足惜。”

对这种沽名钓誉之辈最大的惩戒,便是让牛敬源最为在意的官声变得一文不值,令其毕生心血都化作泡影,才能消解众多无辜落榜学子的心头之恨。

“初始牛敬源和易铎还算和睦,又有知遇之恩,往来频繁;后来二人不知因何事闹翻,便断了信儿。这些年已然没人再提及位高权重的易铎和翰林院学士的旧事了。”

云曦细思一番也能猜测一二,恐怕是易铎为“明主”私下办事被牛敬源发现。

牛敬源虽有些胆量、但不多,并不愿意参与夺嫡之事,便与易铎分道扬镳。

“‘翰林院中出内阁’,牛敬源只要坐稳翰林院学士之位,不论圣上还是未来储君都必会重用之,无需提前为夺嫡站队。”

陆青帆一番话说到了辛藿的心坎上,辛藿颔首道:“不错,牛敬源是这种人。”

选择跟易铎分道扬镳、彰显清流风骨,不过是权衡利弊之后的取舍罢了。

当年被泄露考题的几个考生,除了易铎之外还有好几人,名讳同牛敬源此前口供一致。

留给陆青帆调查的余地倒是不少。

至于江南旧案,辛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泄题之事一出,牛敬源最先被怀疑,但他数载勤恳、又被贬谪为末等小官,调查无果之后反而让顶了正五品学士官缺的人遭了殃。”

白家具体获罪的过程,辛藿并不知晓。只是事发之后立刻派人送信给江南。

“饶是如此也迟了。”

提及那段过往,辛藿的眼底涌上几分泪意,满面皆是对当年无能为力的绝望崩溃:“老师不仅被人污蔑泄题、还平白多出了十万两贿银……皇上尚未法办定论之时,又出了太子意欲谋逆被废黜的消息。”

接二连三的变化令人措手不及,而江南的回信也到了辛藿手里。

云曦闻言心头一紧。

爹爹在事发之前,居然给辛先生留下过一封手书。

“你爹说事态变迁一向艰难,只求本心无愧。”言下之意,是让辛藿莫要掺和。

人微言轻时不能改变一切,数年后的今朝,那份无力的绝望催生出了一个强势复仇的刽子手。

“经年累月,我私下调查中发现此事同牛敬源有关,后来又有人匿名给我寄了一些信笺,我才将诸多关键串联起来。”

临来刑部之前,辛藿便是在烧那无名线人送来的情报。

陆青帆蓦地察觉到不妥,沉声问道:“先生发现事态线索,可是在我等入京的这半年左右?”

“是啊。”辛藿狐疑地道:“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很不对。”云曦抿唇道:“我们入京前后是偶然;先生调查经年都不曾有线索,为何偏生在这个时候出现了重大进展?旧案牵涉甚广,怎得偏是这个时候有人暗地报信儿?”

不论那线人用了什么样的理由为自己的行径辩解,云曦都有理由怀疑辛藿是中了旁人的局。

借刀杀人,也是幕后之人的惯常手段。

辛藿哑然一怔,忍不住痛拍门栏:“糟了,早知便不要将那些信笺烧掉,说不定能通过字迹搜寻一二……”

“幕后之人那般谨慎、又是有心算计无心,恐怕有信笺也未必能得线索。先生无须自责。”陆青帆的话让云曦不住点头。

他们跟幕后之人对弈多次,鲜少有主动破局之时,大部分都是被动行事、收获些意外发现便是极为惊喜的了。

辛藿的存在,已经给了二人坚持下去的最大动力。

“可惜了我命不久矣,难以为继。否则……真想看看老师的案子沉冤昭雪的一天。”辛藿仰天长叹。

云曦眨眨眼,“这件事情,我倒是能帮先生如愿。”

“你?”辛藿无奈笑笑:“国手都说我生死由天,否则我也不会急着动手。”

“那是之前。现在先生有我了。”

生死确实由天,辛先生的病症想治好决然不可能,但若想拖延些年头,云曦有得是办法。

“当真?”辛藿大喜:“若能让我多些寿元、为老师昭雪的灵位磕几个响头,便是到黄泉路上碰到那几个友人,我也、我也……”

云曦微微一笑,认真承诺道:“只要先生听话,多一两年寿元不成问题。”

这番话当真像个大夫。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辛藿喜极而泣、又忙不迭擦干眼泪,不想在小辈面前失了态。

“十年前旧案还需辛先生佐证,您可一定要努力活着。”陆青帆抿了抿唇,认真地道。

辛藿必得为自己所为付出代价,但他已然病入膏肓,纵刑罚不落也难逃死局。好在诸案看到转机,连带着当年的沉冤都有了些眉目。

云曦还想跟辛先生聊聊父亲生前之事,陆青帆便提出了告辞,他还要去安排诸多事宜、应对圣上,要收尾的事情不少。

二人目送陆青帆离去,辛藿低声道:“这陆大人看上去总有些眼熟,却不知是老师的哪位故人之子?”

云曦望着男子沉敛高大的背影,低声道:“他没提过,但我想必然是跟父亲关系不一般的旧友。”

事到如今,云曦才惊觉回忆里那不苟言笑、敦肃刚直的父亲音容只是片面。

她很想从辛先生的口中听一听他眼里的父亲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我同老师相识是在十五年前的初秋,天气也如今日这般炎热……”

云曦和辛藿相隔着地牢大门盘腿对坐,中年男子孱弱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生的力量,为云曦娓娓道来那过往的岁月……

陆青帆出来以后,即刻吩咐暗卫调派人手暗中看顾辛藿。

以幕后之人的惯常行事,为避免辛藿吐露更多线索,未必不会杀人灭口。

至于牛敬源、祖陵以及任远,同易铎究竟交易过什么,这些年又是否暗度陈仓为“明主”塞心腹进入朝堂,恐怕还要着力调查一番。

他望着逐渐升高的日头,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大人,朝廷来人了。都察院和大理寺的几位大人也到了,就等您一道入宫了。”

恰逢任丹青从外院进来,看到陆青帆忙不迭道:“卷宗我们都整理好了!”

“马上到。”陆青帆说着,快步跟上任师爷:“明日才入宫,为何这般早宣召?”

“我向来宣旨的内务总管打听过了,好像是皇上听闻了翰林院学士一案告破,咱们的堂审也结束了,索性就……”

任丹青压低声音道:“皇上在刑部安插了眼线。”所以消息才会传得那样快。

“未必只有刑部。”陆青帆墨眸划过一道寒芒,沉声道:“圣上的眼线,只怕三司都有。”

“唉,明面上的锦衣卫咱们都防不过来……对了,云丫头呢?”

任丹青这才反应过来,大人怎么是自己一个人上来的。

“……在跟凶犯套话。”陆青帆顿了下,没讲云曦是在跟辛藿叙旧。

“哦。”任师爷并未多问,快步跟上陆青帆去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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