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顾陌的脸冷了下来。
顾鲸落摩挲着下巴，解释道：“他的印堂有一条小指长短的黑气，根据我多年的经验，将死之人才会有。”
也就是说，刚才那个男子很快，还是会死。
顾陌作为判官，可以很容易就看见一个人的寿数。
男子明明可以活到七十六岁，现在却要死了，这属于阳寿未尽、非正常死亡。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只有三个：天罚、厉鬼作祟和自杀。
阳寿未尽就死亡的话，会给冥界的工作带来极大的困扰。
但因为前两种与死魂本身无关，所以不用受罚。
而自杀却是死魂自身的行为，这在冥界属于影响公务罪，是要接受处罚的。
每个无常使都很讨厌收到自杀的死魂，因为这种任务都是临时通知，非常地耽误事，事后还有各种报告要做。
顾鲸落放心不下，决定跟着那个人。
顾陌自然也跟了上去。
慕之岚原本也想跟着，却被顾鲸落打发去打包小龙虾回家。
两人跟着男子，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走了很久。
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玩city walk。
只不过现在已经凌晨两点了。
来到人行天桥上，晚风似乎没有那么燥热，吹起来还挺舒服的。
桥下是一条宽敞的大马路，因为时间的关系，路上没有一辆车，显得格外安静。
男子来到桥的中间，靠在一侧的栏杆上，仰着头，不知是在吹风还是仰望星空。
顾鲸落和顾陌不敢跟太近，于是在桥下的一棵大树后，躲了起来。
就这样，过了一阵子。
忽然，一个黑影出现在马路尽头，向天桥的方向走了过来。
他穿着皮夹克，意气风发地走在马路中央。
顾陌和顾鲸落原本一直盯着桥上的男子，因为感受到黑影的存在，纷纷回头望去。
黑影似乎会瞬移，一下子就来到了桥下。
“哎？顾先生。”
黑影见到顾陌，有些诧异也有些惊喜，立刻屁颠屁颠地跑到了顾陌面前，拱手作揖。
见这位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对顾陌毕恭毕敬的，顾鲸落不禁猜测，他和顾陌一样是冥界的人。
“他也是无常使？”
“你看得见我？”小伙子瞪大了眼睛，好奇地凑近顾鲸落，“为了让他不在死之前发现我，我特意隐身了呢！你不是无常使吧？”
顾陌拎住小伙子的衣领，往后一提，接着向顾鲸落介绍道：“无常使陈星河，17岁慷慨赴死的有为青年。”
“何止是有为青年，我可是为国捐躯！”陈星河一脸骄傲。
他看向顾鲸落，问道：“顾先生，她是谁呀？”
顾陌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负责这个区？”
“人手不够，不少区域合并了，我现在负责这边三个区。”
“桥上那个人，什么身份？”
“孙茂平，二十四岁。”
“二十四？看着像三十的。”顾陌顿了顿又问道，“他什么时候死？”
“丑时六刻整。”
顾陌看了眼手机，现在是凌晨两点二十三，距离丑时六刻还有七分钟。
“时间不多了，你想救他的话，就赶紧。”顾陌望向顾鲸落。
“救人？”陈星河诧异道，“这恐怕不符合规定吧！”
“嘘。”
顾陌伸手托了一下陈星河的下巴，让他把张着的嘴闭上，不要打扰到顾鲸落算卦。
孙茂平是一个小地方出来打拼的年轻人。
父亲在小厂子给人干活，母亲在家，说是务农，实际也就是家庭主妇，偶尔给人做些针线活。
孙茂平虽然是大专学历，但也算是上过大学的人，父母为此很是骄傲，时常跟邻里炫耀。
上学的时候，为了能赚到学费和生活费，孙茂平一天需要打两份工。
打工的时间比上课的时间要多得多，因此，成绩一直在及格线的悬崖边徘徊。
孙茂平性格有些内向，没能交上什么朋友，就连同宿舍的人也跟他不是很熟。
就这样一直到了毕业前。
孙茂平与大多数同学一样，对未来没有过多的研究，越是临近毕业就越是感到焦虑和迷茫。
专转本还是出去工作，是一道难题。
他想升本，但碍于没有钱。
孙茂平的父母一直期许着他大学毕业，可以找一份工作，养活家里。
可是找工作哪有这么容易，云之国人口众多，岗位却有限。
许多公司只是为了凑人数，才把他叫过去面试。
也有许多HR，见到他的大专学历，就将他拒之门外。
好不容易有一家小公司收留了他，工资却是不高。
魔都是一座大城市，生活水平很高。
一旦毕业，水电煤气费要钱、吃饭要钱、坐地铁要钱，尤其是房租，对于孙茂平来说简直是天价。
于是，他在偏远的地方，租了一间十几平米的小房子。
每天提早两个小时起床，去坐地铁，转两趟车，还要再骑个共享单车才到公司。
上班的日子远不如上学太平，堆积的工作、老板的“问候”、甲方的刁难、同事的议论……
学校里学的东西，无法直接适用在职场，一切都要从头学起，但没有人教你。
也许有些人可以想辞职，但孙茂平不行，他需要给家里一些补助，需要这份工作。
面对父母每天打电话询问：过得好不好？什么时候升职？谈女朋友了吗？什么时候结婚？
孙茂平只得糊弄过去。
长期下来，他发现自己没有存款、没有朋友，甚至没有饭吃。
好像自己做什么事都不会成功。
孙茂平的过去很普通，却是致使他抑郁，选择自杀的原因。
但这最后一根稻草，是因为他今天被辞退了。
母亲又打来电话，两人因为一些琐事，呛了几句。
此时，桥上的孙茂平已经转过了身，面朝马路。
他脱下了脸上的塑料眼镜，折叠好，放在栏杆上。
显然，他已经准备好，纵身一跃了。
现在冲上去，很可能会惊扰到孙茂平。
这座天桥有些高，楼梯很多，爬上去会花费一些时间。
也许爬了一半，孙茂平就已经跳下去了。
顾陌掐着表：“顾鲸落，还有一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