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李莲花的身体慢慢恢复,一些日常琐事渐渐提上了日程。就比如,人有三急和洗澡穿衣。
季襄行平素不喜欢有人伺候,而他的身份就是一个普通的大夫。
他的生活来源,据他自己说就是一个月里有半个月在山上,半个月在山下医馆里坐诊,或者去医馆里卖他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药材。
李莲花是半个字也不信,就他的眼睛好以后,借着锻炼身体的理由,他去后院看了那些药材。
的确有许多很珍贵的药材,而那些屋子季襄行也没拦他,而且也带他去看过了,竟有许多传说中药材。
就那传说中的忘川花,人家就有好几支,而且还在培育。李莲花很是震惊也很是无语,这都是什么情况。
这些药材需要的温度湿度,需要的阳光照射,有很多要求都很苛刻。也不知道他怎么弄的,每个房间温度湿度都不一样。
而他还会机关,不然那些需要搬来搬去的药材,没人专人看护,会死很多的。
李莲花麻了,天机堂也没这么复杂吧?
于是,他难得的对季襄行产生了好奇,这个人很神秘也很神奇啊。
而季襄行也没让他猜,直接告诉他道:“我是有一次进山采药,失足掉进了一个很深的洞里,偶然得到了几本书,才学会这些的。”李莲花,你看我信吗?
不过,这话怎么觉得有点儿耳熟呢?
恢复后,他本想离开的,可是当季襄行拿了一打账本,他这个口怎么也开不了了。
季襄行道:“我呢也不给你算太多,药材呢都是我自己辛辛苦苦种的,也是我自己辛辛苦苦炮制好的,锅碗瓢盆也都现成的,就不要你全款了。但是七成总得给吧?而且还都是珍贵药材,就算你……”
他把算盘打的噼啪响,然后道:“算你七成二十万两”顿了一下,“黄金。”说着还摇了摇头,一副很肉疼的样子。
李莲花定定的看着他。
接着又道:“我还给你拔罐、针灸、用珍贵的药材药浴,那些都不说了。”说完了,你告诉我你不说了,李莲花都无语吐槽了。
“就这些天的进补,还有因为你我耽误了多少工钱,这得再加十万两银子,你总共欠我二十万两黄金外带二十万两银子,你什么时候还完了,咱俩就两清了。”
你直接杀了我得了,费这么大劲救我干嘛?李莲花挑了挑眉,右手无意识的搓了搓手指,就是两辈子加起来他也还不起呀。
他轻轻咳了一声道:“季大夫您也知道,我现在就是一个身无分文的穷人,就这条命还是你救的,这要我现在还我也实在是没有。你看啊,要不我先留下给你做工,照顾药材花草,或者打扫房间,先还点儿小钱如何?”他满脸真诚的看着季襄行。
季襄行笑了,点了点头。李莲花也笑了,也许可以忽悠过去了?
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把他打入谷底。季襄行慢条斯理道:“李莲花,李相夷,李大门主,”声音一挑:“你干脆叫李大忽悠得了。”
李莲花愣了一下,他怎么什么都知道?自己只说自己姓李,叫了哥哥李相显的名字,他是怎么猜到的。那些人应该不会说出去的。
转念一想,又释然了。这些天的相处中,此人的才思敏捷,聪慧异常,就看那些机关和药材,加上江湖现在肯定有一些关于他的传言,他怎么会猜不到呢。
季襄行没管发愣的李莲花,道:“你这是打算赖上我了是怎么着?嗯?我记得你朋友挺多的,而且几乎没有一个是穷光蛋。他们呢,也欠你颇多,不妨去找他们借一些还我,然后你爱干嘛干嘛去,就不关我的事了。当然,以后要是你再有个什么事儿让我遇到了,我还是会救你的。谁嫌钱多呢不是?”眼里充满着他看不懂的东西。
李莲花握紧拳头,不出声了。
他们不欠他的,他也不欠他们什么,好容易能随心所欲了,还要有牵扯吗?
前半生,心里真的很累。就算意气风发的那几年,也是处处奔波,频于应对。如今好容易脱身出来,实在无心也无力再牵扯其中了。
季襄行抬头看了看天色,今晚月亮很圆很亮,天气格外的晴朗,一点儿云彩都没有。端起桌上的酒杯轻轻啜了一口,一股甘甜的酒香在口中逐渐绵长。
李莲花也没在开口,伸手取过酒杯淡淡的抿了一口,酒香缠绵,犹如此刻他的心情。
很久没做过这样梦了,梦中曾经的一幕幕再现。幼时的流离失所艰苦度日,少年跟随师父习武时的艰辛刻苦,跟着师娘的欢声笑语,闯荡江湖的触目惊心。
创立门派时的坚定信念,惨遭暗算宗门毁灭时,看到那些平日里跟自己欢声笑语过的人的惨死,回宗门见到的四分五裂,阿娩的绝交信和师兄的背叛,少师剑断,种种。
中毒只是自己的一种借口吧?心里就像压着万吨的铅块,沉重的让自己无法承受,一滴泪顺着眼角轻轻滑落。
一声叹息消失在寂静的夜里。
第二日,李莲花匆匆来找季襄行,便见到季襄正在吃饭。饭桌上还有一幅碗筷放在他的对面,李莲花的嘴角轻轻敲起。
他抬腿坐在椅子上,端起盛满米饭的碗吃了起来。季襄行眼皮没抬,继续夹菜吃饭。二人对彼此的行为,早已习以为常。喝过汤,李莲花很自觉的收拾干净碗筷,拿去厨房洗干净,顺便把口漱了,然后便来到季襄行的房间。
季襄行的房间在内,外面一间是书房,李莲花的房间里也有,布局几乎是一样的。洗澡的地方在寝室里,被季襄行设计成了密室,通气空被折挡着,屋里四个角都有丸子大的夜明珠照亮,很是奢华。
这跟舒适的寝室和雅致的书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让一项随性而为的李莲花感觉,很是舒服。这一方面,他很佩服季襄行。
季襄行此时在书房里正在看一本杂记,是关于各地的鬼怪传说,这类的书实在是不好找,不知道他从哪儿淘换了这么多。
李莲花的书房也有许多杂书、正史,他平时无聊的时候也看看,收益良多。而且大多数,竟是他从未见过或听说过的。
李莲花象征性的敲了敲门,便信步走了进来。见桌上还有一本半敞的书集,也没客气就拿了过去。
待看了几眼,脸色便有些复杂。这是本介绍机关的图,里面有破解机关的方法。可让李莲花变了脸色的,却是此书是以天机堂为主所有的机关为破解的书籍,如果这本书是天机堂自己人看还好,若是有邪念的人看了,那后果?
他想到季襄行也会机关,难道他跟天机堂有什么关系?还是他偷学的?他抬眼望着季襄行。
被他定定目光盯着,季襄行抬头也望了过去。见到他手中的书,道:“你喜欢看这种书?拿去看吧,看完还有其他的。”说罢又低下了头。
李莲花沉了沉心情,道:“这本书不知道是季兄自己的,还是从什么地方买的,我很喜欢想自己留一本慢慢看。”
他看着季襄行,季襄行微微顿了一下,合上书扔在了桌上,端起旁边的茶饮了一口,这才复又抬头看向李莲花。
见李莲花眼看就要隐忍不住了,不由噗嗤一笑方抬头道:“李莲花呀李莲花,不管你是叫李相夷还是叫李莲花,你还是外冷内热的人啊!”
李莲花怔了怔,他这是什么意思?
“这本书呢,是你的好徒儿好伙伴方多病派人给我送来的。”听到这句话,李莲花脑子里嗡了一声,是他们出什么事了,还是知道自己没死在这里?
季襄行轻笑一声:“我前些天无意中,把我还有忘川花的事儿告诉了山下城主府里一个管家,他儿子因为意外急需一大笔钱,对我当年有一些恩情,听说有人在找,这不就求到我这儿来了嘛。我想着我这东西也富裕,就答应给他一株。
可是管家最后却说,人家要见我当面感谢我,我也没办法只有答应了。但是你知道,为了给你治病,我把老婆本都该给赔进去了,这既然你不想找你徒弟要钱,那我总不能太吃亏啊。那我自己要总行了吧?但是要钱吧它有风险,又不长久。
我就琢磨着人还是有一技之长的好,这不他家会机关术,我呢多少也懂点,就跟他交易要了这本破解机关的书。这样一来我学到了东西,他们也省了不少钱,你看多好。
将来如果我穷了呢,我还可以把它拓印下来,卖了换些银钱不是?”
李莲花觉得自己又要吐血,虽然明知道他这是故意气自己,可就是忍不住。
季襄行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就是跳脱的很,他想做的事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而且,他好像是亦正亦邪,你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干嘛。
李莲花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是死过两次的人了,心性熬的也算是针到眼不眨,泰山倒不变色的地步了,没见方小宝等人都被自己骗的团团转的了嘛?可是就眼前这个人,他不按理出牌你能怎么办?
他笑了,叹了口气无奈道:“季兄季先生,你是大义大量之人,又是不计较得失钱财微末的宽宏大度之人,让你损失这么多实在是李莲花的不是。李某愿意亲自去找方多病”他沉了一下,咬了咬牙苦笑道:“找他们去借些银钱弥补您的损失,您看如何?”
他低垂着眸子,紧紧盯着桌面,似在等着季襄行答应,又像是在等着一个宣判。
季襄行眼中似乎望不到底,淡淡道:“当然可以,不过~”他停顿了一下,看向李莲花因用力攥紧的右手,指甲都刺进了皮肤,有血滴渗出。
他继续道:“明日便起程,我随你一起去。”他探过身,深深地望着李莲花的双眼,左边的嘴角微微上扬,轻轻说道:“护院的阵我就先不开了,晚上不要乱走。明天早上一定让我见到你,否则”他起身笑道:“天机堂、四顾门、百川院,金鸳盟还有、什么普渡寺啊、还有皇宫,呵呵,没事的时候我想我可以都去看看,你说是吗?”
看着他笑着脸,和眼里无法探究到底的眼神,李莲花头一次有了害怕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