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听完了眼前一亮,她的蜀王有救了啊,之前的差事办得不好什么要紧,厚着脸皮再讨差事啊!
李琚那个傻子都可以,凭什么蜀王不可以!
只是这话不能她说,还得蜀王妃说才好。
想到这里,皇后娘娘看着在旁边无动于衷吃瓜看戏的蜀王妃,恨不得拿针戳她一下让她开开窍赶紧顺着求情。
蜀王妃哪里想到这些,她还在嘀咕,听皇帝陛下这意思,是信王办差也不怎么样,自家蜀王虽然闲了小半年,好歹没吃挂落。
巫明丽则回道:“等王殿下回来了,妾陪他谢恩来。”
皇帝陛下哈哈笑两声:“带你们小皇孙一起来,听说长得白白壮壮,是好的,我还没见过他吧?”
说到这儿,皇帝陛下又说,“恬妃的皇子怎样了?恍惚记得前面病了两天。”
皇后说:“哪有的事?小皇子好着呢。别看恬妃柔柔弱弱的,怀相也不好,小皇子可一直很健壮。十六媳妇儿,我常叫你去看望恬妃的,你说是不是?”
“回禀母后娘娘,正是,小皇子一向都好。这几天已经会说话了,十分聪慧。”
皇帝陛下于是皱了一下眉,说:“那也抱来给我瞧瞧。”
皇后跟他几十年,领悟得来他这个皱眉是为“小皇子病了两天”这个消息的来源,打定主意稍后处理掉,回道:“也好,这就叫人抱来罢。”
皇帝陛下对自己的老来子自然十分喜欢,小皇子也很争气,长到六个月来,初见玉雪砌成,五官如画。他也的确早慧,经过阿保一阵哄,准确无误地喊了一声“爹”。
皇帝陛下哈哈大笑,得意极了,老来子,还这么聪明伶俐,极大地满足了他的自尊心。
他左右看看,恬妃不在场,对恬妃的知情识趣也十分满意,于是张口就要赏:“恬妃诞育皇嗣辛苦了,赏。”
想想又说:“最近是不是还有几个皇孙来着?”
皇后忙回:“是啊,老大家六月里有个姑娘,老四家也有个姑娘。”
“老四那个身子……也都赏,全都赏。”
这种赏是赏给皇孙的,落在王府里面。
皇后不禁想到了蜀王逝去的长子,那孩子如果活着,她一定会加倍赏的。
可是他死了。
皇后的心一下就万里冰封了。
蜀王妃本就有些酸,特别是皇后吩咐下去看赏却独独没有蜀王府的那份儿之后,她心里的酸水几乎堵到了喉咙。
这时皇后忽然瞥过来刀一样的眼神,蜀王妃打了个寒颤,动都不敢动一下。
今年可真难熬啊。
巫明丽也看向了蜀王妃,如果时间节点差不多,这时候蜀王的后院得有至少两个怀孕的后院。在那里,怀着孩子,又不是上等的身份,日子是非常难熬的,那两个后院都很快折在了王府里,没有人看见她们,她们来如春雨,去如春雪。
离开椒房宫时,送走了其他王妃和命妇,巫明丽不顾蜀王妃的挣扎,拉住她兜圈子从西门出去,顺便去西门楼上看晚霞。
秋水长天,残阳落照,京城的天一向是极好的。
蜀王妃脑子里在想:巫明丽你发什么病,我们有什么好聊的!
蜀王妃嘴上说:“我不是你们那诗人干人。这个日子里哪家不是忙得够呛,一天天背都直不起来,看什么天啊,我看不来。”
“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今我何功德,曾不事农桑。虽是五月的诗,倒也合现在的景。”
巫明丽趴在栏杆上,清芳往旁边挪了一步,很精妙地卡在了她俩之间一步之遥的位置。
蜀王妃根本没发现清芳的动作,她看着西边红彤彤的太阳,沉沉地往山峦形势砸下去,不知怎的,觉得双眼有些刺痛,禁不住撇下头来,皱紧眉头闭紧双眼。
然后她听见巫明丽说:“我知道,你是想好好照顾你家皇孙的,你家小皇孙没了,不是你的错。”虽然想把他养废了,却绝没想过把他养死了。
蜀王妃睁眼,巫明丽胳膊撑在栏杆上,侧着脸,以手支颐,衣袖滑下来露出两个粉晶碧玺芙蓉花缠金臂钏,一双桃花眼弯弯地瞅着她,嘴唇勾着笑。
巫明丽说:“委屈吧?没做过的事,却被人认为是你的错,偏又无从伸冤。”
蜀王妃被她说得难过起来,第一个把她的委屈这般直白地说出来的人竟然是自己最讨厌的人。
可是蜀王妃一时间竟想不起自己怎么和十六弟媳走到这一步的。
蜀王妃嗓子里有点发哑:“你知道,你知道有什么用,你就不能帮我说两句吗。”
蜀王妃话刚说出口,就知道自己又说错了,心下十分懊恼,面上却死撑着不肯露怯。
“三嫂也知道,你说了没人听,我说了有人信。为什么啊,为什么出了坏事儿第一个想到你呢?为什么就算不是你的错,也没有证据证明是你的错,可还是你背锅呢?”
“若是我知道为什么,我早就和你一样,到处横行霸道了。”
“三嫂,妹妹我是因为有了儿子,想到嫂嫂你的苦楚和困境,想到嫂嫂的儿子有多委屈,所以诚心想教你卖乖卖巧,你要是想听呢,就对我好一点!”
蜀王妃也体会到了当时李清婉被强按头的痛苦感,但是她实在太想挣脱现在的困境,太想被蜀王和皇后娘娘夸奖了。她想到她的女儿和未来的儿子,她必须有婆母和丈夫的信任,她的子女才能过得好。今年来皇后因为不待见的缘故,每每只召见大妞进宫,却撂下二妞不闻不问,次数多了,蜀王妃也知道这是在敲打自己。
二妞是个姑娘,以后嫁人时多照看一眼,料定也没人敢对郡主甚至——公主不敬。
但将来的儿子,那可是儿子,不是继承他爹的位子,就白瞎了!天下男人女人有的是,某些位子只有一个,只有最讨人喜欢的那个儿子才能继承。
她的儿子必须要得到帝后和蜀王独一份的庇佑、关照、重视……
她的脸色在惨绿和惨白和惨黑之间来回变化,直到夕阳彻底把她染成红色,她才服软似的,说:“请信王妃,教教我罢。”
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儿子,她可以低头,服软,付出一切。
巫明丽换个姿势托腮,说:“一户人家养了一只爱吃肉的狗,和一只总是吃饭菜的狗,忽然有一天,这家人养的鸡被咬死吃了,你觉得是哪只狗干的?”
“当然是吃肉的那只干的,另一只不是不吃肉吗?”
“有没有可能,是隔壁的贼干的呢?看,那只可怜的狗,就因为平时吃肉吃在人眼里,所以家里丢了肉,死了鸡,就都是它的错了。这家的媳妇儿偷拿鸡蛋,儿子偷摸熏肉……不都成了那狗背黑锅?
“三嫂,你我在王妃的位子上,不可避免后院就会有许多女人。你稍微嫉妒,稍微不慈,莫说出事,即便是没影子的谣言,也只能你去领了。你贤良淑德,宽厚仁和,底下出了事,都算不到你头上。这就是君子要爱惜自己的名誉和形象的缘故。
“倘若三嫂将大妞与二妞一视同仁,善待侧室,不等蜀王殿下要求,主动要抚养白侧妃的儿子……如今那孩子还是去了,母后娘娘和蜀王却会如何看待三嫂呢?”
这个道理,蜀王妃如何不懂?她掐紧了手心,几乎是低声地咆哮道:“我做不到,我看到她们不知廉耻的脸,就想撕了她们,对着她们,我根本笑不出来!我没有你那么伟大的心胸!我试过了,我真的做不到!”
“我也没有三嫂这般炽热的情感。”巫明丽并不信蜀王妃有多爱蜀王,归根结底是把蜀王的一切当成了自己的财产,才不允许别人染指,不是因爱生妒,而是因贪生恨。
话又说回来,一个妻子对自己的丈夫,因爱生妒也好,因贪生恨也好,又有什么问题呢?可惜这个世界并不这么想。
巫明丽说:“三嫂仔细想想,你那么努力地隔绝蜀王和其他侧室,真的成功了吗?又真的能成功吗?不能成功,就是白花了心思,就是让你白担了嫉妒的罪名,凡是蜀王府风吹草动,就是你的错。你再想一想,是忍着别人的误解,以致于任由它影响你的子女,还是忍着别人此时的觊觎,将来孩子大了什么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