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公主,她来做什么?”
巫明丽拢了拢鬓发,将衣服门襟捋了一捋,齐敏忙与她拨正簪钗等物,回道:“这谁知道呢?清芳去问过——公主倒也只看的上清芳,但是公主什么都没说。”
巫明丽也参不透这个时间里,还能发生什么,总不能是她的哪个丫鬟,又去勾引她的哪个兄弟了吧?便是如此,按照李清婉的性子,也是打死完事,怎么会跑出来生闷气?
说到这个生闷气,普天之下,也只有帝后能让她生这个气了。
那就是和帝后有关。
再往前想一步,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小公主这时候会为什么苦恼?
夫婿呀!
巫明丽:“。”
她笑吟吟地往里走,走到上房里,侧头解风帽披衫,与清芳笑了几声,然后才像刚看到李清婉一样,惊讶地说:“哟,大好的春天日子,不去赏花赏柳,来我这儿做什么?”
巫明丽演得假得都不带遮饰的。
李清婉两个眼睛瞪起天大:“嫂嫂,上次多亏你,才让我不至于嫁给那么个玩意儿。这次能不能求你再帮帮我?那个罗小将军,他也是个病秧子啊!”
巫明丽于是反问:“我知道那两位是病秧子,是有我的证据,你也拿到了御医的诊断。那你说这个罗小将军身体不大好,却是谁的消息呢?御医的?罗小将军的身边人?”
李清婉道:“外面都这么说,而且是他师父说的,这话还能有假!”
“若是外面说的,外面的人又是从哪听说的?罗小将军人还在路上,见过他的,只有几个宣旨的使者,他们怎么可能在外面说罗小将军如何如何?他们不要脑袋了?若是他师父说的,你知道他这个师父是谁?教的他几岁?师父知道他什么病症?”
巫明丽连续怼了她一条街,李清婉一个字都答不上来。
巫明丽并不相信罗琴心就病秧子到那个程度了,未来罗镇北能放他上阵带兵呢!他也许有不足之症,适合在南方调养身体,可未必就差到和苏举人他们那样了!
“姑娘,你如今也不是小孩子了,外面的话怎么听怎么信,也该有个数啊。还真么听风就是雨的,哪天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
巫明丽给李清婉一通说得面红耳赤,然后留她吃了顿夜宵,给她重新匀面梳头,打发人一路送回去了。
这一次,巫明丽没有立刻和皇后禀告此事。
若是李清婉自己想通了,也就过去了。没想通,她自己和皇后说去,巫明丽不想“出卖”她,更不想夹在她们母女之间为难。
而后几天,隐约听见风声说李清婉闹着不嫁罗琴心,惹来皇帝陛下雷霆震怒。
巫明丽于是知道了,李清婉最后还是相信了外面的风言风语,以为罗琴心真的命不久矣。
皇帝陛下岂容她如此放肆,他宠爱女儿,并不代表他能接受女儿反抗他的意志。
李清婉头一次被皇帝陛下这般责骂,自觉丢尽了颜面,好些天闭门不出。
但是她也没放弃挣扎,她的执拗和坚决不肯服输的劲儿上来了,还真被她想出了一个有些许可能的办法。
李清婉开始给罗琴心写信,要求罗琴心拒婚,或者说自己有心上人等等。
她的措辞非常骄横,全篇命令。
罗琴心在路上看见了这样一封蛮横无理的书信,只一笑了之,直接拿去烧了。
他对小姑娘的娇气没有太大意见,他也不缺媳妇,既然这位公主不愿意,那么面圣的时候,何妨帮她争取一下?
联姻联的是两姓之好,何必徒生怨偶。
不过他可不是那种老好人,他吃不下所有亏。李清婉的信有一封算一封,都被他烧了,然后一个字都不回,就干吊着李清婉,吊得她七上八下,夜不能寐。
后来巫明丽实在看她憔悴得不行,只得和她说:“若果真命不久矣,你在宫外,什么乐子寻不来?纵要丈夫,不过再嫁罢了。”
本朝有几个死了丈夫守寡的公主,也有几个改了好几次嫁的公主,就是名声不大好听而已。
说到底,日子怎么过,单看她们自己怎么想。
李清婉听了,一翻白眼,险些晕厥过去。她一生好强,岂能让自己背负那样的名声?然而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皇帝陛下丝毫不肯松口,罗琴心根本不回信,外面也有了风言风语,说必是罗琴心命不久矣,罗镇北才肯放他回京之类。
李清婉无计可施,不想面对外面的奇怪的眼神,不想猜测她们背过去如何议论自己,索性闭门不出了。
然而李清婉的自闭,并不影响其他人过日子。
随着花枝儿临盆,玉芷宫忙了起来。
内务司派来的乳母渐次的来玉芷宫报到,巫明丽将她们安置在上房后面的抱厦,住了三间屋子。她们分两人一组,分昼夜两班,各按时辰当值。
这四个乳母都是内务司精选来的,不是他们的沾亲带故,就是他们各家的心腹,巫明丽都知道,因而三令五申,除抱厦和花园外,不准她们去别的地方,又让杏红拨出来两个小丫头子专门伺候她们,说好给小皇孙奶到周岁就放她们家去。
四个乳母年纪都小,不过二十三十,性格各有不同,但因管束极严,生不出事来,大家都清静。
这日花枝儿忽地腹痛,众人以为是要生了,不想只是虚惊一场,御医白跑一趟。
巫明丽顺手让御医给碧兰一诊,确认了这里是喜脉,便忙给各处赏了,也按花枝儿的待遇给碧兰安排上,又让人忙忙去给皇后报喜。皇后那边有赏赐下来,巫明丽拨出放进公账的数儿,剩下合孕妇孩子用的,就都给碧兰拿去。
各处正忙得晕头转向,薛芹忽然急匆匆地上门来谒见,说有急事,巧合巫明丽也就这会儿还有空,便让在外面李琚的上房设座招待他。
薛芹在外面的青砖地上来来回回地转圈,隔着墙听见里头那边有人来人往窸窸窣窣的声音,赶忙将衣冠整了一整,不等巫明丽入座,他先往地上一跪,哀嚎:“娘娘!您可给于师娘、于妹子做主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