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林家老太太被气得捂着胸口喘着粗气，好像下一秒就会心脏病发去地下跟她家老头儿团聚一样。
叶枫笑得更好看了，笑意却是半点儿不达眼底。
“小枫，这些事儿能不能等墨阳醒了再说呀？”林碧月在一旁弱弱地开口。
叶枫公式化的笑容瞬间从脸上消失，当场表演了一个笑容消失术：“不可以！”
“小枫……”林碧月还想说些什么。
叶枫直接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林墨阳的房间，哐地一声把门反锁上了。
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林墨阳这么好的一个人，会有这么操蛋的家人。
她都有种直接撒手不管的冲动了，反正她现在自身都难保了，她的那一双眼睛都不知道要怎么处理了，就算真的撒手不管，也没人能说她什么。
可她到底还是没办法就这么看着这条鲜活的生命从她面前消失。
林碧月虽然有时候不靠谱，但是对于在林墨阳床头点油灯这件事，倒是办得挺好的。
油灯的火并不亮，有种将熄未熄的感觉，仿佛下一刻就会直接灭掉。就像此时此刻的林墨阳，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随时撒手人寰。
叶枫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那没什么生命力的灯火，看着看着，突然自嘲一笑，到底是她着相了。
整个林家，只有林墨阳跟她能扯上一点儿关系，亦师亦友，也仅仅只是她的自以为，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她自己心甘情愿替林墨阳去操心的而已。
说到底还是她身边的人太少了，少到她每一个都不想放弃。可是，只是朋友，已经越界了。
或许，郑爷爷说得对，有些人，有些事儿，还是得放手，放过别人，也放过自己。
想通了的叶枫，突然觉得心里好像一下子轻松了好多，原本压在心里的大石头好像被人搬掉了一样。
叶枫把紧闭着的窗户打开，做了一个深呼吸，原来，窗外的世界，也很美好。
害怕林墨阳突然就噶了，叶枫就这样在林家守了一夜，本来想着第二天再去找郑爷爷问一下到底该怎么处理这件事儿。
没想到第二天林墨阳就醒了！
当叶枫看到已经睁开双眼的林墨阳，只觉得原本还晴空万里的天气突然变得天雷滚滚，还是刚好有一道雷直接劈在了她头上的那种！
“小枫？”林墨阳叫了一声。
叶枫的眼泪应声而掉，发了疯似的冲出了林家。
她知道了，她知道昨天半夜为什么会有一阵心悸的感觉了，她知道了，她知道为什么昨天老是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儿了。
林家跟郑家距离不近，叶枫整整跑了一个小时。
之前满大街都是载客的摩托，现在别说车了，一路走来连个人影都没有！叶父也是好巧不巧地刚好没在家。
当叶枫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郑家门口时，直接腿一软就跪了下去，整个人处于脱力状态，好半天没能缓过来。
“小枫，你怎么不进去呀？”一个声音在叶枫身后响起，是郑爷爷的大儿子郑开福。
“福叔，我腿软了。”叶枫气喘吁吁地回答道。
“这是怎么了？”郑开福把叶枫从地上扶起来，看着脸色异常难看的叶枫问道，“是谁欺负你了？还是你爸妈又说你了？”
叶枫摇摇头：“郑爷爷怎么样了？”
“嗨，年纪大了，昨晚上突然进医院了，医生说没啥事儿，就是老年病，养着就行！”郑开福把门打开，扶着叶枫进到屋子里，笑道，“是我妈给你打的电话吧？不用管她，她就是瞎担心！”
叶枫低着头，有点儿不敢看郑开福，小声地说：“郑爷爷进医院可能都是因为我，对不起福叔……”
“你这小孩儿，啥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揽干什么？”郑开福笑着拍了拍叶枫的肩膀，“医生都说了，就是年纪大了……”
“福叔，我昨天送了郑爷爷一块玉，是不是碎了？”叶枫闭着眼，心里很不安。
“那块是你送的呀！”郑开福挠了挠头，有点儿不好意思，“确实是碎了，没收好！辜负你一片心意了。”
果然。
“福叔，我想去看看郑爷爷可以吗？”叶枫问道。
她不知道郑爷爷是怎么处理的这件事儿，但是就从老陈头连说都不敢轻易说山华娘娘的名讳，她就知道这件事儿绝对不好办！
她还想跟郑爷爷一起出处理，没想到郑爷爷瞒着她都把自己处理进医院了。
早知道……早知道非要一命换一命……那她……
好吧，就算早知道，那她也是什么事儿都做不了的。
就像她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林墨阳去死一样，当她看到病床上苍老了十岁不止的郑爷爷时，只恨不得时光能够倒流，好让她回到昨天，掐死那个病急乱投医的人！
“小枫来了。”郑爷爷看到叶枫依旧笑得很慈祥，就好像他确确实实是因为单纯的生病进的医院，而叶枫只是单纯过来探望的人而已。
“郑爷爷……”叶枫眼眶通红，嘴巴一开一合，好半天憋不出来一句话。
郑爷爷昨天还花白的头发今天已经全白了，脸上平添了许多皱纹，原本挺直的腰，现在就算是在病床上坐着也能看出来已经佝偻了。
“过来吃水果，你叔他们买了不少水果呢，不吃就放坏了！”郑爷爷依旧乐观。
叶枫都被郑爷爷的乐观衬托得很像是愤世嫉俗，无病呻吟，老是觉得生活已经没有希望了的人。
“郑爷爷，我……”叶枫想道歉，但是千言万语梗在喉咙，反而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讲了。
“生死有命，郑爷爷这么大年纪也早就看开了！没什么好为郑爷爷伤心的！”郑爷爷语重心长的说，“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陪着你一直走到最后的！就是夫妻都有半路就散的，更何况是亲朋好友了？”
很有道理，有道理得叶枫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了。
怪异的沉默在病房里蔓延，许久，看着自责的叶枫，郑爷爷开口道：“你知道郑爷爷为什么不告诉你我昨晚就要去办事儿了嘛？”
“为什么？”叶枫确实不知道。
“你就没发现昨天的你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吗？”
“什么？”叶枫有点儿茫然，她昨天怎么了？
“丫头，你读书多，懂得道理也多，可是，人嘛，总归是有七情六欲的，郑爷爷不知道你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但是郑爷爷看你隐隐有要生心魔的样子，这很不妙呀。”郑爷爷缓缓开口道。
叶枫脸色一变：“怎么会……”
“丫头呀，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亘古不变，切勿强求呀！”郑爷爷伸手摸了摸叶枫的头，“记住，凡有所求，必有代价！”
叶枫垂眸，心下五味杂陈，这明明是自己一直知道的道理，可是……
“郑爷爷，对不起！”叶枫很内疚。
“傻丫头，你真以为郑爷爷本事那么大，对上山华娘娘还能够全身而退的吗？”郑爷爷笑了。
“啊？”不知道为什么，叶枫只觉得今天脑子好像有点儿不够用，她刚刚想说什么来着呢？
郑爷爷掏出一块碎掉的玉：“你这个玉是个好东西呀，要不是有它在，郑爷爷怕是都回不来了呢！”
“玉？”叶枫愣了，这玉好眼熟，是她的吗？为什么她没有印象？
叶枫感觉好像有谁在快速抹除她的记忆一样，她现在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明明感觉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在被她遗忘，可是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了。
“丫头，你怎么了？”郑爷爷看到呆愣着的，明显不对劲儿的叶枫，皱着眉头问道。
“郑爷爷，我……我不对劲，我好像……忘了好多东西……”失控的感觉让叶枫有点儿无措，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但现在的她却又无能为力。
“怎么回事儿？”郑爷爷大惊，挣扎着想从病床上起来，可显然他的身体不允许了。
好半天，叶枫茫然地环视了周围一圈，目光呆滞地落在郑爷爷身上，关切地问道：“郑爷爷，你怎么住院了？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郑爷爷大骇，抓着叶枫的手：“孩子，你别走，你在这里等会儿！”
随后，郑爷爷马上给陈老打了电话：“老陈，出事儿了，过来一趟！”
“怎么？我这才走没多久你就要死了吗？”陈老没十分钟就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一进门就怼郑爷爷。
叶枫皱眉，好没礼貌的老头儿！
“呦～小妹也在这儿呢！”陈老一看到叶枫，语气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叶枫：“不好意思，我有点儿脸盲，您哪位？”
陈老脸色一变，手里的拐杖也不要了，拉过叶枫的手就按住她的命门：“哪方邪祟，还不快给老子滚出来！”
“嘶～”叶枫吃痛，直接把陈老的手甩开了，“你这老头儿有病吧！”
“老郑，怎么回事儿？”陈老看向郑爷爷，面色凝重。
郑爷爷摇摇头：“突然之间就这样了，我上哪儿知道去？”
“是不是你昨天……”陈老猜测道。
“昨天的事儿已经了了，就算有尾巴，也留不到丫头身上去呀！”郑爷爷摇头，“不可能。”
陈老把着叶枫的脉：“这脉象也没问题呀！”
“郑爷爷，我怎么了嘛？”叶枫很茫然。
郑爷爷和陈老对视一眼，随后说道：“没事儿没事儿，你还没回家呢吧，你爸妈估计都想你了赶紧先回去吧！”
叶枫就这样茫然地又被郑开福送回了家。
“怎么回来了？”叶母看到叶枫突然回家了，很吃惊，“你这胳膊怎么了？”
“我……”叶枫想了好久也没想起来她胳膊是怎么受的伤，又是因为什么回的家。
“小枫，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呀？”叶母伸手摸了摸叶枫的额头，“这也没发烧呀！”
“妈，我有点儿累，先回房去休息了。”叶枫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觉得今天好像哪里都怪怪的。
“这孩子是怎么了？”叶母问送叶枫回来的郑开福。
郑开福摇摇头：“这孩子早上就不太对劲儿，跪在我家门口好像脱力了，也不知道一晚上干什么去了，黑眼圈重得跟被打了一拳一样。”
叶枫回到家里，只觉得她原本应该很熟悉的家，却处处透着陌生的气息。
客房摆着的几个牌位叶枫一一看了过去，祖宗徐玉莲之灵位、干爹郑平之灵位、白青，青黛之灵位。
几个名字，让叶枫有一种她应该是认识这几个人的感觉，可是她的大脑里一片空白，完全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她跟这几个名字有过交集。
叶枫犹豫了一会儿，抽出几根香点上，看着陌生中带着几分熟悉的灵位：“我们是不是认识呢？为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香静静地燃烧着，没有人给叶枫任何回应。
叶枫笑了笑，回到房间。
床头上有一包零食，叶枫看了一下袋子里的小票，大概是叶父前天去超市买的。
叶枫虽然不理解为什么她没在家叶父还要给她买零食，但这也不妨碍叶枫吃零食。打开一包薯片，很香，很酥脆，微辣，很好吃！
吃着零食的叶枫突然愣住了，这种薯片不应该是没有味道的吗？还有她最喜欢的那个牌子的酸奶，也应该是没味道的呀！
叶枫赶紧从零食堆里扒拉出来她平时最喜欢的那个牌子的酸奶，喝了一口，酸甜的，奶香味很浓。
不对呀，为什么会有味道呢？
可是……她为什么会喜欢没有味道的酸奶和薯片呢？她什么时候吃过没有味道的酸奶和薯片呢？
叶枫也没了吃零食的心情，往床上一躺，习惯性地往枕头底下伸手一摸，枕头底下有东西。
叶枫赶忙从枕头底下掏出了几本她完全没有印象的书，蓝色的线封书籍，看着就格外有年代感。
一本书里的字她根本看不懂，一本鬼画符，另一本上面都是诡异的图画，封面上还写着《百鬼图》，叶枫当然认得出自己的字迹，可她却完全没有印象她是什么时候有的这几本书，更不记得她什么时候写的这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