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被人欺负冷落的软蛋,见李智胜如此高抬于他,当时感动的差点流了泪。他于是马上对李智胜表了忠诚,要竭尽全力把队里牲口喂好,给李智胜脸上争光!第二天老早他便把自己的烂铺盖放到了饲养室的大炕上,算是正式成了饲养员。这样晚上自是不能安稳的睡在自己家里了。
软蛋当了饲养员才知道,这尘世上不光人势利眼,畜牲又何尝不是呢?刚开始牲口不把他放到眼里,欺他人矮没个子,牛犟的让他拉不动,骡马跳腾的让他近不得身,可怜的他常常被牲口们折腾的鼻青脸肿,浑身是伤。软蛋这般个惨像,让社员们看足了他的笑话,都骂李智胜瞎了眼,用人不当,指屁吹灯,简直拿队里命根子开玩笑呢!
而软蛋并不气馁,也不在意别人怎样挖苦讥笑他,只一门心思想着怎样才能让牲口同他友好起来,配合他的工作,听他的话。常言说:”交人交心,浇树浇根。”他想只要他对牲口真心的好,牲口肯定会改变态度,对他好起来的!
软蛋是个实诚人,尽管别人不把他当人看,他却在心里一直把人当爷敬!所以,如今面对着牲口,尽管它们也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却照样不把牲口当牲口,而是当人去服侍它们,让它们吃的可口,活的舒舒服服,帮它们挠痒顺毛涮洗身子。好在牲畜的内心世界是单纯的,不像人那样复杂阴险。它们经过了一段时间对软蛋的对峙,发现这个小个子丑八怪男人,内心是那么美丽,对它们真是好极了,比那伙外表光鲜亮丽的人强多了!
人是善良的人,牲口又是那样的单纯,知恩知爱,于是软蛋和牲畜和睦相处了。
然而,这个过程对软蛋来说是很艰辛的,好在他从小受苦,耐性十足。更重要的是他还明白”我之所欲,人之所欲”这话的道理,所以干事总能推己及人,考虑个周全。虽说眼下面对的是牲畜,但都是有血有肉的生命,这点同人没啥差别。既然都有血有肉,那就有个共性,喜欢个舒坦。人喜欢当官做爷让人当奴才服侍他,这牲口何尝不是呢?只不过比人好伺候的多,也没人的阴险狡诈圈圈套套,它们只要足食足料就行。要能用硬刷为它们顺毛除痒,它们就享受的如神似仙一般,对你恩待依赖的不得了。
软蛋的赤诚在人那里,常常得到的回报便是辛酸无情的践踏;但在畜牲这里却得到了让他激动不已的友善尊重。牲口们口里大嚼大咽的享用着软蛋精心给它们喂的上好草料,暖阳里闭着双目享受着软蛋为它们除痒顺毛。就更别说软蛋把牲口圈舍整理的干净卫生,晚上牲畜们安安静静的在梦里感受着甜蜜舒坦。软蛋用他的勤劳挚爱走进了牲畜们单纯的心,它们一个个都用十分友善的目光看着软蛋,也许心里都这么说:”嘿,这个小丑人真好!”
这么一来软蛋在牲畜眼里成了季饽饽,从刚开始的刺儿头铁疙瘩都成了橡皮泥,任由这个小矮人随心所欲的摆布了。牛马驴骡对软蛋的顺服,使得不少人对软蛋刮目相看了。软蛋自是感到了莫大的欣慰,总算争了口气,没让李智胜丢脸。
这日他见喂牲口的饲料不多了,便去李智胜家里找李智胜批些粮食,自己好去磨了作饲料以便喂牲口用。李智胜见软蛋来了笑着说:”软蛋你干的不错,总算没给叔丢脸!好好干,以后叔会照应你的!今儿个找叔啥事?”软蛋连忙躬身说:”牲口饲料不多了,找叔批个条子,我好找保管员领粮。”李智胜见是这事,随即找了纸笔写了条子,交给了软蛋。软蛋拿了纸条,看了又看,因他不识字,自是不知上面写的啥,便问:”智胜叔,你这上面批了多少粮?”李智胜有些不悦的说:”你问个球哩!批多批少又不是给你,你管哪么多干啥?只好好干好你的事,少问少说就行!叔知你不识字,二眼黑,心实本分才特意用你。你个瓜娃还不知感恩,问这问那,疑惑叔会坑了你?!”
听了李智胜这话,吓的软蛋忙说:”叔给娃饭吃,娃哪敢不识抬举猜疑叔?!”
言毕软蛋见李智胜容颜有些和悦,怕又凭空生出些事来,便拿了李智胜批的条子,告辞了他,去到保管员那里领粮了。
路上软蛋心想:饲养室的牲口,一个个用绳索拴着,吃什么,喝什么,干什么……一切的一切它们什么也不知道,也压根儿不可能知道,糊里糊涂的生,悲悲惨惨的死。而在从生到死这个过程中,它们被人吆喝着,竭尽全力劳作着,最终是感动了天呢?还是地呢?或是神呢?鬼呢?是否未了体衰力竭能有个好结果,而不被人一刀捅,成为餐桌上的美味呢?尘世也许永远都是一个色彩斑斓而又满含血腥的游乐场,只有狡狐狮虎之类惬意的舒眉展腰陶醉着。像他软蛋这样的人,若平日不存个心眼保护好自己,和牛马相比又能好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