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蹭的一下坐起来,再也包裹不住的泪水,滚落在白色被子上,开出两朵梅花。
张丁像猴子一般,张牙舞爪的跳了一阵,停下来后,紧闭着嘴巴看着坐起来的苏月,又看看轮椅上的齐中仙,又瘪着嘴巴望着端药的小童。
不知所措的小童就站定在门口。
齐中仙转身,对着小童比划了一番,小童放下药碗,推着轮椅悄悄出门。
关上门前,小童对着张丁,用手指了指药碗,又指了指苏月,轻轻的拉上门。
“月儿,你看你,早醒了也不吱一声…”
“我都担心死你了”
张丁坐在床边,用手拉着衣袖擦掉苏月脸颊上的泪水。
他刚收回手,又是一股暖流划过苏月的脸颊,滴落在被子上。
“月儿,来吃药”
张丁麻利的端来中药,递给苏月。
没反应。
他喂到苏月嘴边。
没反应。
“月儿,该喝药了,来…”
张丁用手捏了一下自己的鼻子,柔声的说。
苏月脸上流着泪,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前方,双手合在一起相互抓着手指,没反应。
“你个母老虎,喝不喝,不喝不如死了算逑”
张丁大吼一声,苏月有反应了。
慢慢转过头,恶狠狠地盯着张丁,咽了口水,双手握紧了拳头。
“来,月儿乖,把药喝了”
张丁又笑眯眯的对着苏月,再次把药碗放在她唇边,她微开嘴唇,张丁慢慢扬起手臂。
“对嘛,这就对嘛”
“有什么事儿,先把药喝完了再说啊,要打要骂,我都任你处置,可别跟自己过不去,对不对”
张丁一边喂药,一边在苏月耳边唠叨。
苏月喝完最后一口,鼓胀的眼睛看向张丁,一手掀开被子,埋藏在被子里的脚直接踢到张丁脸上。
陶瓷碗在空中翻转,张丁已经跑出屋外,紧随其后的苏月,光着脚丫。
苏月凌空飞起一脚踹在张丁背上,紧接着跨坐在趴地上的张丁腰上。
小拳头不停地捶打。
远处茅屋,探出小童的头,又缩回去了,一会儿探出齐中仙的头,又缩回去了。
窗户上却有一老一小,目不转睛的盯着。
苏月抓起张丁的头发,把头拉起来,再使劲儿压在泥土里。
可怜这株药材,被迫插进了张丁的鼻孔。
这不比二楼舒服?
张丁张着的嘴里塞满了泥巴,那舒服的叫声始终传不出来。
苏月发泄完,起身对着刚抬头的张丁又是一脚,柔软的光脚丫沾着泥巴,在他脸上留下印痕。
苏月离开了,张丁趴在地上听见了欢快的笑声。
“哦”
“呜”
“呸…”
他抖抖肩膀,擦擦脸,看向刚关上窗户的茅屋。
“嘶…还挺舒服”
“还是月儿会疼人”
他嘀咕了两句,准备去找苏月。
地上留下张丁的印痕,一阵风吹起沙砾。
清风不认洞,何必扬尘土。
苏月独自坐在远方山脊,抱着膝盖,显得宁静孤独。
仿佛与大自然融为一体,野花摇着头,蝴蝶绕着身,发丝对着张丁招手。
张丁慢慢靠近,在他身旁坐下,两人肩并着肩,看向远方。
“月儿,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
张丁不知道如何开口。
“你不用解释什么,我明白的”
“本来就是我逼你来的,除了任何事情,也不用你管”
“所有这一切,都是我们强加给你的”
“我向你道歉,最初是我让你受伤了”
“当时我被人追逐,我迫不得已,没有管你,对不起”
“爷爷套路你,让你跟我相亲,是他的不对,回去我给他好好说说”
“在安保训练营,让你跟着我出任务,都是我们的不对,对不起…”
“我不该针对你,对不起”
…
苏月越说越小声,把头靠在膝盖上,埋在怀抱里,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手臂浸湿了裤子。
她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抽泣的声音。
张丁伸着头,一直看着远方,左手悄悄绕到苏月身后,悬在半空中,迟迟不肯放下。
他挣扎了很久,不停地咬着自己的嘴唇。
那只手落在了苏月的肩膀上。
没反应。
那只手用力收了一下,让苏月的身子更加靠近自己。
那只手抚摸着苏月的头发,把她的头自己怀里送。
夕阳西下,万物都陷入了宁静。
山腰被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她趴在他的怀里。
夕阳的温暖,陪伴着两人。
“月…月儿”
“我…腿…麻了”
张丁很不愿意,但不能不说,再这么下去,他的脚要抽筋了。
苏月猛地坐起身子,龇牙咧嘴的看着张丁。
都说老虎要吃人。
这只母老虎对着张丁扑了上去。
…
饭桌上放着一盆清水煮熟的土豆,还有一盘素炒的野菜,剩下的就是四碗米粥。
张丁捂着红肿的脸,默默放下了筷子。
肿得很厉害,根本没法吃东西。
他只好端着稀粥往开裂的嘴里,倒进去。
小童坐在他对面,瞅着张丁的样子,差点儿没笑喷出来,连忙往嘴里塞了一个土豆,双手紧紧捂着嘴。
齐中仙与苏月两人就要沉稳许多,默默的吃着东西,不受影响。
一个眼睛大,一个眼睛小的张丁,端着空碗,在房间里转了两圈,最后停留在小童身边。
摇了摇碗,像极了讨食的乞丐。
转身看着张丁的模样,小童没憋住,一口喷在了张丁拿在半空中的碗里。
空荡荡的陶瓷碗,一下装满了稀泥似的土豆,还有几片残破的野菜叶子。
齐中仙放下碗,背过身,低着头,捂着嘴。
苏月直接跑出去了。
屋外传来笑声,跺脚声,敲打声…
张丁端着满满的一碗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小童赶紧接过碗,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他又甩了甩手,甩掉就在手上的残渣,毫不客气的在齐中仙背上擦了擦。
“咦,小王八蛋…”
齐中仙感受到后背传来的动作,奈何坐在轮椅上的他,只好抬起手,作势要打张丁。
那小子擦干净,退到了角落,一手捂着脸,一手接住下巴,发出咳咳咳的声音。
…
半夜无眠。
张丁又跑到了灵树前面,沐浴着月光。
齐中仙远远的注视着。
“这小子在这么下去,早晚要废了”
“虽不做师徒,指点一二,也是人之常情,顺从本心,无碍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