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城来到荣明月闺房中时，荣明月正笑意盈盈的摸着自己的肚子。见是秦城来，她脸上的笑容顿时退了下去。
秦城环顾四周，女儿家的闺房简朴万分，甚至都没有他们在旬瑶时住的好。
他扫到桌上那张落了灰的琴，呼吸一滞。
他想起自己与她走到这般田地的原因，不单是因为她给宋砚溪绣了帕子。
还因为那日宋砚溪在台上弹琴，她眼神中带着崇拜的同时，一刻也不曾离开过。
秦城眼眶疼的厉害，他跪到脚踏上，将自己埋在荣明月的腿间，哭着问道：“月儿，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通晓音律……”
脑后传来温柔的抚摸，他抬起头，对上荣明月漆黑的眼眸。
她依旧如二人初见时那样清冷。
秦城声音脆弱到发颤：“月儿，我不想和你分开……你去求求侯爷……至少让我陪你到生产的那天……”
荣明月抬手拭去他眼角的泪水，拉过他的手，写下了几个字：我们回不去了。
“月儿……你别丢下我……”
秦城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你走了我就没有家了……”
荣明月眼眶发红，她继续写到：我的事，全由大哥做主。
秦城无助的说道：“他不许我陪着你……他不许……”
荣明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写到：疼。
秦城明白她的意思，哽咽道：“对不起……月儿……对不起……我们本可以在一起……”
荣明月没再写什么，苦笑了一下。她拍了拍床榻的边缘，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
秦城摇头：“我在这就可以……”
手臂上传来轻柔的拉扯，他怕伤了荣明月不敢用力挣脱，便随着力道起身坐下。
肩头一沉，他侧头看去：荣明月主动靠上了自己的肩膀。
秦城忍着泪水，环着她的侧腰，问道：“月儿，你说这胎是男孩还是女孩？”
荣明月摇头，拉着他的手覆在自己的腹部。
掌中传来轻微的抖动，秦城轻柔的抚摸着她肚子：多少个日夜，他都盼着她能真心实意的与自己依偎在一起。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否算是得偿所愿，他只知道，他们二人要被迫分离。
他要没有家了。
“月儿……”
秦城泪水涔涔而下，他扯出个勉强的笑：“我不在你身边，你自己要多注意身体。”
荣明月点了下头。
“孩子无论男女，我都会留给你。”
秦城理了下她鬓角细碎的发丝：“别告诉孩子，他父亲是个卑劣不堪的人。”
荣明月垂眸，抿着朱唇在他手臂上写到：你很好，是我自己命该如此。
秦城像是嚼了满口的甘草，又苦又涩。他慎之又慎的吻向她的唇瓣，泪水滑落到二人口中，一片咸涩。
她说自己很好……
自己哪里好……
自己就是个不择手段，偏执多疑的疯子。
她在纸上所写的一切，应该是她对自己的幻想吧。
她也曾盼着自己会变好……
秦城离开那抹清甜，用手抹去她眼角的晶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浅笑道：“我不好，我最开始救你，不过是因为看你像富贵人家的小姐，想卖个人情。”
荣明月环视着自己的屋子，莞尔一笑，写到：后悔吗？
“后悔。”
秦城泣不成声：“后悔将你变成这样。”
荣明月抬手抚摸着他湿润的脸颊，将人抱在身前，温柔的安抚着。
秦城受宠若惊，后背上却传来两个字：珍重。
秦城不记得自己是怎样离开靖侯府的，他只记得一双冰凉细嫩的手拉着自己，一步步迈向喧嚣的人群，远离寂静与萧条。
他抬头的时候，正午的天空中隐约出现了一轮残月。
都城比旬瑶好。
因为这里有她。
荣明月送走秦城，就差小桃去请了岑旌尘到书房与自己相见。岑旌尘推门就见她坐在桌前，打量着自己。
二人面面相觑了片刻，岑旌尘问道：“荣大小姐找我何事？”
荣明月将桌上的纸推向他，手指落在右边第一行：殿下，你可喜欢阙儿？
“喜欢。”
你我二人何时去找圣上退婚？
岑旌尘：“听二哥说你身体不太好，回来路上好几次险些小产。你先安稳的将孩子生下，到时候再去找父皇退婚也不迟。”
荣明月提笔写下一行字：我怕我挺不过生产这关。
“你别多想。”
岑旌尘蹙眉问道：“几个月了？”
五个月。
岑旌尘算了下时日：“十一月生产多少有点冷，剩下的五个月，你好好养身体吧。”
殿下，事情还是趁早的好。
岑旌尘墨眸微眯，沉下声道：“荣大小姐，你没安稳生下孩子前，我不会带你进宫。”
见她眉毛皱在一起，岑旌尘继续道：“我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一了百了你是痛快了，孩子怎么办？你想让这孩子出生就无父无母吗？”
他心中悸动，道：“就像阙儿一样。”
荣明月抬手捂住肚子，听见他再次开口：“就算你荣大小姐心够狠，这孩子你想托付给谁？大哥？二哥？还是阙儿？
大哥的身体你应该清楚，他那个身板不出什么事儿就算是烧高香，他哪还有精力帮你带孩子？
你与二哥虽说是亲兄妹，但你能保证他抚养你孩子的同时，不偏心自己的儿子吗？
至于阙儿……”
岑旌尘不紧不慢道：“她会是我名正言顺的妻，我会从旁支中挑个资质好的孩子过继给她。
皇室最重血脉，你的孩子若是给了她，只会断了我们二人的夫妻缘分。”
“荣大小姐，我与她虽有夫妻之实，可她目前的身份不是燕王妃，是靖侯府的二小姐。
退一步讲，她在外人眼中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你让她带着孩子，是想她落人闲话吗？”
他的话不无道理，荣明月也知道他是在给自己谋求一条生路，让自己有个念想活着。
荣明月心叹：这位燕王也不像人们传的那样无情又狂傲。
她睫毛微颤，写到：殿下教训的是。
岑旌尘补充道：“你也别想着去找大哥，我早就与他打过招呼。”
荣明月思索片刻：殿下，退婚一事，恐要牵扯到替嫁。
“这不是你该想的事。”
岑旌尘声淡如水：“我与大哥另有打算。”
阙儿吗？
岑旌尘眉心微动：“荣大小姐，你还真是聪明。”
他缓缓吐出口气：“阙儿的身份不恢复，我就没办法保护靖侯府。她在意你们，所以我不能让你们出事。但我也只能保证你们活着，其他的都要看父皇。”
荣明月起身对着他躬了下身子，岑旌尘将她扶起：“我只是答谢荣家将她送到我身边，让我们二人再续旧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