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个月的沟通准备,在徐永强的授意下,刘谊与双桥镇再次建立合作,在村镇改造前,进行三个月的场景与永忆关系的研究合作,研究团队支付一笔可观的费用给到镇里。
研究室就放在徐永强与儿子住过的屋子,刘谊作为项目负责人,已经把研究设备及团队人员调到当地,按部就班,进行了一些场景采样。
一切准备就绪,徐永强才借着了解项目进展情况,来到双桥镇,当晚,他通知琦琦安排遗体运到研究室。
徐永强拿条櫈坐在大门口,初夏的天气,夜里还算凉爽,但他却因焦躁渗出了些汗水,屋外村舍灯光星星点点与满天星辰相互呼应,但此时的他也无心感受,他把櫈子搬进搬出几个来回,后面干脆就不坐了,站在门口等。
一直到等到半夜12点左右,他就见三人从旁边的村祠堂口移动,走近了看,才知是四个人,因为前面一人还背着一个,后面两人一人托着一条腿,显得有些狼狈。
徐永强认出琦琦她们,让刘谊带人接过遗体。简单一问才知道,他们原本开着冷藏车过来,但一出家门就被盯上了,为了防止跟着的人扰乱计划,她们只好开回去,想了个金蝉蜕壳的主意,让原本镇上服务口的司机郑磊开车,先带着遗体在镇子里瞎绕,在跟着的人放松警惕性后,她们就在离研究室较近处,快速下车后,接着让冷藏车开回冯家。
背着冯志敏的正是林艾星,她身形削瘦,一脸的憔悴,但眼睛很有神,着装整洁,像是时刻警惕着的野猫。见到徐永强后,像是要把他刻进脑海一般,视线不离的看着他,在关闭大门后,她才握住徐永强的手道:“谢谢您,谢谢您愿意帮我们一家。我们拿不出什么报答,这是他存了一辈子才存齐的一百万,都在卡里,请您一定不要拒绝。”
“您这是干什么,用不着的,用不着的,我帮忙是因为当他是朋友,你快拿回去,我们这就给他进行记忆激活,不过就像我之前和小玉说的,成功概率可能不大,但我一定尽力。”徐永强诚恳的态度。
半年多四处碰壁,甚至被当神经错乱阻挠,加上之前的孤立无援的处境,让林艾星的泪水在眼眶打转,为抓紧时间,她又道了几次谢谢后,依靠在小玉身边。
在遗体送进由三间西厢房改造的实验室,此时几个工作人员在刘谊的指挥下,正为冯志敏接上各种外接设备,在徐永强进来后,刘谊汇报:“徐总,因为这具身体冰冻过,大脑神经需要微电刺激预热,热量上升后,可以再用同步态智元仪接收激活的记忆,但又会加速脑神经的衰竭,换句话说,咱们只有这一次机会。而且时间会很短,要在这么短时间,上传所有记忆,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能只激活死亡前的记忆么?”徐永强问。
“如果是活着的状态,可以通过刺激他自主回忆,倒是可以的,但目前的状态,只能强行将所有脑神经激活,用所有算力来一次同步态记忆上传。我也是第一次这么操作,全球也没有先例,如果做我们还要调用所掌握的上万家计算中心的全部算力,甚至能源也是消耗巨量的。”刘谊停顿了下,将徐永强拉到墙角低声在他耳边接着说:“徐总,您真想好了么,这次如果调用所有计算中心的算力,就等于暴露了咱们留在计算中心的代码后门,可能很快会被人工智能系统查出漏洞,给我们关闭。以后可就再也用不了了。”刘谊耐心的再次说出技术担忧,提醒他。
“我知道了,这些考虑和提醒很好,不过,这次我想试试,你记得十年前我也这么干过一次么?”徐永强看着外面,林艾星她们三人所在的方向,坚定的说:“不管成功率多低,我们做最大的努力,这次也不全是为了别人,你可以当成我们实验室的重要部分,执行吧。”
随着几个小时的大脑神经冷冻状态激活,刘谊团队认为到了关键时刻,他们将算力调用到最大,进行上传同步,只是经过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因为电能消耗过大,导致全镇停电。徐永强原本在实验室门口,立刻冲进里屋,一片暗影中,大家也是手忙脚乱,只听他叫道“刘谊,怎么回事!?”
“徐总,刚进行到一半,现在出现能源中断,后续无法进行了!”刘谊寻着声音,摸到了他的肩膀。
“那上传进行到哪一步?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徐永强着急的问。
“现在还~”正当刘谊想回答,就听外面有砸门声。
“林艾星!快出来!我们是镇联防安保,我们知道你们在里面。”听声音有五六人在外叫唤。
徐永强顾不上里面的结果,心想不妙,难道是镇子里的当权派关了他们的电?他快步来到门口打开大门。只见一队人,个个拿着照明设备,把外面照得光亮。
“你们好,我们正在做实验,你们有什么事?”徐永强镇定着说道。
“您好,徐先生,我们的安保系统发现,可能有我们村里的人员干扰你们,所以来看看。”他带人边走进屋门,边四下打量道:“徐先生,我们想做个安全检查,没问题吧?”
“除了实验室,其他房间都可以查,因为实验设备昂贵,不能出什么意外,我们在里面也没发现什么人,我们互相支持好吧。”徐永强坦然而不容拒绝的说道,并示意刘谊守在实验室门口。
“好的,你们都四处看看。”带头的安保人员带着其他人四处查看,不过最后幸幸的都回到门口,道了声打扰,顺便提醒了下,停电可能是电压不稳定,几人就走了。
徐永强松了一口气,关上门,转头问琦琦人呢?
“徐总,你开门时,我让她们进实验室了。现在的问题是停电,咱们上传没几分钟,不知道后续还能不能传了。”刘谊借着设备光源,走近他道。
“好,我们等等看,应该很快会来的。”他判断停电是人为的,刚停电就有人上门查验,不会是巧合。
果然,过了十几分钟,电就来了。大家手忙脚乱的一顿操作,刘谊原以为已经失败,但看到同步态智元仪还在不断的上传数据,所以也同步又开始重新读取大脑神经信号,只是这么操作读取的到底是什么数据,他一头雾水。因为刚才几十分钟的耽误,遗体大脑中存在的液体杂乱,甚至有腐朽的味道开始散开。
半小时过去,冯志敏大脑神经元全部衰亡,不再有任何微电信号反应,刘谊开始查看结果。从设备留下的记忆数据显示,仅有三天的记忆数据量,这让大家很欣慰。林艾星听到后,立刻要求下载这些记忆数据。
在得到徐永强的默认后,刘谊将遗体抬放到厅堂,之后开始为林艾星进行刚才的记忆数据下载。一个小时后,她走出实验室,瘫坐在明堂椅子内。
盛夏之夜,原本虫鸣蛙咏的环境,却静得吓人,而一群人就这样静静等着林艾星说点什么,只是她像不在这里,没有说话的意思,就在大家又等了一会儿后,她突忽然站起身,跟小玉说了句:帮我一起把你爸抬出去。
大家看她们费力的抬出遗体,徐永强想上去帮忙时,得到的回应是:不用。漆黑的夜加上凌晨4-5点的低温,让他身体不自主的抖动。旁边琦琦的面色也是发白,经过一夜的折腾,再看大家明显都面色不佳,情绪低沉。
再看她们母女半拖半抬的把遗体挪到村祠堂的广场后,小玉又匆匆跑开,不久回来时,已经带着一桶油,没等大家明白,林艾星就在用几条木櫈架起的遗体上,开始往上泼洒,然后她们退开,再滑着一根火材丢了过去,整个广场顿时被火光照得通明,热烈的火浪驱赶了深夜的寒气,冲天的火焰,照亮了每个人的脸庞,温暖着大家。
随着火光的持续,引来更多村里人的注意,先是安保,再是周边的村里人,但当看到林艾星和小玉扶持着站在最靠近火焰的位置,原本窃窃私语的来人,都不再说话,围观的场景像极了村里过中秋时烧瓦子灯,只不过被烧的高塔换成了冯志敏的遗体。
徐永强对这景象终生难忘,在大家眼中窜起的火焰,像一种仪式,像告别也像迎接新生。火焰在小玉的操控下,一直持续到破晓,黎明之光代替了火光驱散了这漫长的黑夜。
之后,徐永强高烧几天,算大病了一场。他记得那天清晨,林艾星在小玉扶持下,对他鞠躬后说了声谢谢,便自顾着离开了。一个月后,琦琦带着佳佳找他,才告诉他从小玉那获得的消息,一是冯确实是死前与镇里相关负责人喝酒,因改造村镇起争执,回家路上踢墙泄愤,结果墙体反向倒塌至死。二是小玉说他爸爸那天之后没有死。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