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天两晚的长途折腾,馒头感觉头都是嗡嗡响的,他强打精神,到了郑新星的住处,原本以为倒头就能睡着,可是,等他洗漱完躺下发现,大脑亢奋的好像动力十足的火车,依然在隐约轰鸣,他在床上辗转多时,才让自己静下来,结果一睡,就是下午3点多了。
起床后,看到铁柜子上打包的盖饭,这应该是郑新星回来过了,估计是看他睡的太熟,没好打扰,让他接着休息,馒头心生感激。
郑新星在大学期间,对馒头就很照顾,虽然,他们不是同一个寝室,不过,两人没事时,就互相串门闲聊,馒头总是能在他的书柜里翻到吃的,而郑新星时常会占着馒头的电脑。
外出兼职时,郑新星对他们的身体也最上心,有时候,忙起来大家都没时间喝水,而他总能多拿一瓶矿泉水,给馒头递来。
馒头认为,自己在照顾人方面,确实少一根筋,很多时候,他不是不想,而总是事后惊讶于“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就好比这打包来的盖饭,如果是他,最多做到不打扰人家睡觉了。
后来,他把自己和郑同学成长环境做对比时,才有所发现。首先他是独生子,而郑还有个弟弟,那种处处心里装着别人,相信和有个弟弟有关;另外,馒头从小独断专行,从小姥姥姥爷、爸爸妈妈都围着他转,他也处处只考虑自己,没有更多替别人思考的习惯。
馒头在寝室吃完打包的糯米饭团,整理了下床铺,看离郑同学下班还一个小时,就下楼到商场闲逛了。
商场一层是食品区,二层是用品和服装区,这种综合性的大卖场,一般需要很多客流才能开得住,不过在馒头闲逛时,来商场的人并不多,很多导购员在不同的货品区整理,除此,还有很多穿着商场围裙的服务人员,这些服务人员看着年龄都非常小,其中有些小孩眼神躲闪,一看就是羞涩的未成年。
在馒头绕着二层的文具区闲逛两圈后,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侧面货架出现,冲着他点头示意道:“这商场怎么样?我看你闲逛两圈了,要是平时不认识的,我可要让理货员留意,是不是个小偷了。哈哈。”
“你这文具区有什么可偷的,哪个贵重些,指出来我见识见识!”馒头也玩笑着问。
“值班长,你们认识啊!”这时候,旁边一名貌似15、6岁的小个子女生说话,应该是他说的理货员,她扎着马尾,微笑露齿,长相可爱,那眼神讨好的凑近了郑同学,带着好奇。
郑新星见他问,与她站开些,转变得有些严肃道:“小饼干,这是我大学同学,没你什么事,去忙你的吧。”
“哦哦,好吧,我刚才也是看他不买东西,在这闲逛了两圈了,这不是防着别是小偷么!”叫小饼干的女生佯装好心错付的道。
“好好好,你这安全意识值得表扬!你把负责的这片乱的货架,再整理清爽点就更好了!”郑新星转身吩咐,示意馒头跟他走。
“哈哈,你这值班长是个什么岗位啊?我看这些小孩子挺怕你的样子呢?”走进他办公室,馒头好奇的问道。
“就是值班经理,商场当天负责管理卖场的负责人。我们这边的大型商场,都是采用这种管理模式,一个大卖场配一个卖场总经理,两个值班长,两个组长。其他就都是理货员了,这边商场不像北京,没有营业员或者服务员,上架的商品都是租货架,让商场的理货员整理货架,还有,就是单个厂家自己派驻的导购员,类似专卖销售员。”郑新星解释道
“我去,那你这是挺大的官啦,管着二三十人呢,好家伙,才不到一年,就已经是高级管理了啊!”馒头觉得跟他现在管理一个团队对比,自己真是差距啊。
“说的什么啊,这算什么官,就是各司其职而已,日常维护下商场整体的运行,监控下进出货的流程,还有商场二十多个理货员正常打卡上下班管控,其他也没什么可管理的。”郑新星不知馒头是真夸还是打趣,认真的解释了一通。
“那你在办公室是干啥啊?”馒头对他的工作又好奇了;
“在办公看监控啊,这桌上有摄像监控,哪个区域有什么问题,大致能看到。你刚才闲逛,到二楼我就看到了。另外,每隔段时间,去后面仓库跟仓库管理员对入出库单据。还有就是晚上给收银员结算,汇总收款入保险柜。不过,我今天是值中班,5点交接给早晚班的同事。现在距离下班还有半小时,你先去楼下逛逛,等我下班打卡啊。”郑同学边说着就要送客。
“好,我再去楼下逛逛,买点水果。”馒头说着,看他估计有其他安排,先出了他办公室。
在商场一层逛食品区,馒头顺便买了一堆零食,结完账,返回宿舍把东西都放下。这时电话响起,正是郑新星打来让他到商场大门口,他要馒头去附近一家特色餐厅吃晚饭。
和郑新星汇合后,他引着馒头沿着商场门前的街道,向左一路走去,穿过主路后,街道延伸的方向是一座看似新修的马路桥,因为这边街道错综复杂,馒头也分不清南北,估摸着这条小河就是商场后面那条,因为从河里泛着的墨绿黑污水很相似,新桥刚好可以容纳两辆小轿车通过,但因为行人多,有对向车来时,都只能一辆一辆同行。桥两边栏杆上印着名人故事,在通过桥后,路侧还立着一个功德碑,上面一行字简单写了该桥的修建时间,简介下面则是密密麻麻刻的名字以及捐赠金额,从上到下,最大金额是5万,其次都是1万,最下面有几位是5千甚至1千的。
“这是修桥时,这些捐赠善款的人碑牌,是我们这边的传统了,因为丘陵山区多,很多地方需要修桥修路,除了政府承担规划的部分,很多需要当地人自己出钱修的,大家就用这种集资的方式。”郑新星看馒头有些疑惑解释道;
“哦,那这个是谁组织的呢?别说钱了,就是能找到这么多人,也真是够牛的。”馒头还是很佩服的问
“这组织的人,基本是当地乡里的人,有些名望的老人,或者修桥时,会成立个修桥委员会什么的,有点像我们在学校时成立的课题组啦。这么多人,其实很多都是几个大家族的,你看上面的名字,很多重姓就明白了。因为是本地的公益,圈定附近范围,挨家挨户的问。大家捐赠多少,其实大家都有个攀比心里,家境好些的,一般会多捐些。”郑同学边引路边答复;
馒头有些佩服,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在中国其他地方,也有很多类似的方式,组织公益性的活动,比如修庙、修祠堂、造水渠、建学堂,甚至逢年过节,组织相关庆典活动,都是这么筹措经费。
他们沿着街巷走了十几分钟,路上的行人是越来越多,而且很多都是统一的制服,从制服的样式看,应该分属不同工厂,一路见到的不下6-7家厂。馒头好奇的问:“这边是有很多工厂吧?”
“对啊,这前面两三公里就是工业区,至少有七八家厂子呢,一个厂最少都3千人,那边的德力西,好像都1万多人,不过,你看到的都是不住工厂宿舍的,一般工厂的员工,只有偶尔休息才出厂子。”郑说道
“哦,你们的生意全靠这些人吧。”馒头算是理解,为什么他们的大商场开得住了。
“对啊,你下午来看超市没人,到这个下班的点,超市都12条收银通道全开,有时候都忙不过来。”郑新星眉毛挑一挑,好像在炫耀自己赚得盆满钵满。
说话间,他们就走到一家装修较好的饭店,郑同学熟练的找到一个靠窗的位置,找服务员要了菜单,开始点餐,全程也没问馒头的意见。饭店内,这时也已经陆续进客,不过,相比外面穿厂里制服的人,饭店内较多的还是自己衣服的多,馒头觉得,这家店的消费,估计还是能筛除很大一批普通工人的。
在等餐的时间,馒头看着路上一批批下班的人群道:“老郑,你当初没进这边的大厂啊?一般厂里也招文职人员吧?”
“我可不打听过么,这些电子配件厂,大部分只招一线工人,比较少的会招什么行政经理,还有销售经理这些,我当时还去面试过一家招企业品牌内宣的,结果就见了下人事经理,也就没下文了。我估计是他们这些土鳖企业,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宣传,更别说什么品牌意识了,让个破人事经理聊,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老子......”郑新星说着自己的不快,眼见接下去就要吹自己来自名校,名专业的事情。
“快打住吧!哈哈,跟我还准备吹上学历了!”馒头笑着打断他,又回想起他在商场的工作道:“我看你在超市也挺轻松啊,这每个月只赚不花,快一年了,没少赚吧。对了,你们超市那么些小美女,没有给你主动送温暖的啊?”
被打断也没太在意,说起自己的工作眼见放光道:“次拿,你这算问对了,我正要说呢,这工作确实也就这样,我当时储备干部进来的,干了半年,转组长岗位,三个月后升到这个卖场做值班长,最开始给我2500元一个月,升值班长后涨到3千的,每个月盘点,看盈利情况,管理层有奖金,一般是一千到两千。你还猜得真对,这个小地方,每天两班倒,也没什么时间消遣,好像也没什么消遣的地方,真是只赚不花,这半年下来,我都存了两万多了。你看我这不是窜着你来玩,请你吃大餐呢么!”
“真够意思!这两万今天都花了吧!”馒头狮子大开口道
“我次拿,你也太狠了点吧!”郑同学举起拳头,隔空往馒头这边一挥,像是要砸中馒头肩膀。
“哎,说正事儿,在学校那会儿就看中人家学姐,扭捏的没去表白,这商场一水的小姑娘,我可看中好几个水灵的。我不信你没下手!”馒头装着认知的问
“你还真是饥不择食啊!你知道这些小姑娘几岁么?”郑同学有深意的反问
“看外表,18-9岁的,成年了吧!”
“次拿,什么眼神啊!你闲逛看到的理货员,大部分水灵的都是15-6岁,有几个稍大的21-2岁,收银员里面都是20多岁,不过大部分都结婚了的。”
“啊,那个跟你眉来眼去的小饼干呢?”
“她也才17岁,小屁孩子一个,不过人家工作经验都3年了。我是过来两个月,组织了此员工爬山活动才知道的。这小饼干,13岁就拿着姐姐18岁的身份证跟父母进工厂,在流水线上干计件工,干了两三年,在工厂跟一个小保安谈恋爱,被父母发现让她回老家呆着,她自己从父母那个工厂跑出来,这才在超市找的工作。”郑新星有些惋惜的道
“你们用童工啊!真是惨无人道。”馒头惊讶的道;
“我们超市还好,你去工厂看看,都是这么小的小孩。我在这边超市,经常遇到这么半大些小孩,当然,招聘是总部负责,分配到我们门店。不过,你要说他们小,人家的工作经验都是我的几倍了。他们很多都是跟着家里人来的,大部分都是假冒身份,在工厂一干就是几年,然后赚点钱回家结婚生子的。也有能留在工厂,做一些有技术或者升个领班的,但是很少,你想都是没成年出来,没什么文化,干几年身心都疲了。他们很多下班到超市,我看他们小小年纪,眼睛里没有一点这个年纪该有的生气,被机器一样的工作打磨得灰蒙蒙的,工厂里又是那种比拼工钱的环境,大家活着像就为上班加班了。”
馒头很震惊,想想自己13-4岁,还在学校跟同学打闹,而这些人已经在流水线没日没夜加班了。他有些压抑,不知道对于造成这种现状的原因归到哪,没头没脑的问:“这些人最后怎么样呢?”
“什么最后怎么样?刚才不是说了嘛,大部分赚几年钱,回家结婚生子。”郑同学又重复一遍;
“不是,我的意思是,用童工这种事情没人查的么?”馒头理清思绪道;
“谁查啊,很多人来都是父母、亲戚推荐的,最近两年都经济危机,厂子都往外赶人,更都争着抢着进厂,进去后,工厂都是封闭管理,要出去的都是经过很多审批的。当地为了经济,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人举报,其实都没人管。”郑同学无奈道。
说话间,菜已经上齐了,郑接着道:“先别说这些让人受堵的事儿,咱俩先啤酒走一杯,慢慢尝尝这边的特色菜吧,这道是血蛤,补血壮阳,给你补补!这道菜是梭子蟹,你应该也很少吃得到,这白灼海虾、薯仔焖鸡也是味道不错,咱们先吃着。”
“好,我尝尝,这血蛤就是生吃啊!”馒头第一次吃血蛤,夹着血蛤往嘴里送,血蛤到嘴凉凉滑滑,轻轻一咬感觉带出汁水。
“怎么样?鲜美顺滑吧!”说罢两人吃起,之后聊了聊在学校发生的趣闻,岔开了话题。